老主任笑道：“你別聽那位陳市長哭窮。高樓市在我們省城周邊算是最富裕的地方之一了。這裏被定位爲省城周邊衛星城市中的小商品批發區，商業氣息非常濃厚。特別是這裏的溫泉在全省乃至我們周邊省都非常知名，所以這裏也是旅遊區以及高檔別墅的聚集區，很多有錢人都到這裏來買了別墅的。而且近幾年來，這地方的房價漲了很多，如今差不多與我們省城的房價持平了。你想想，他們這裏一年下來的財政收入會有多少？最近我看了一份材料，在去年全省地級市及省城裏面各個區的GDP排名中，這地方居然排在第二位，僅僅次於我們省城的市中區。”
其實那位陳市長在講他們這裏如何貧窮的時候我心裏也在納悶，因爲我知道省城周邊任何一個地級市都不會太窮的，畢竟省城巨大的商業輻射作用在那裏。不過我還是被老主任剛纔的話嚇了一跳，因爲我確實沒有看到過那樣的材料。我頓時很喫驚地道：“真的？這麼厲害？”
柯向南說道：“應該是這樣。今天進城的時候我就發現，這座城市的建設並不比我們省城的差多少，唯一的就是城區面積小一些。”
我看着車窗外的那一棟棟漂亮的高樓大廈，以及寬敞、潔淨的街道，還有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羣，我點頭道：“確實是如此。從這裏的建設以及街上行人的多少基本上可以瞭解到這地方的經濟發達程度。不過我覺得那位陳市長好像說的也很有道理啊？他們爲什麼要替我們補貼建設用地和稅費部分的資金呢？而且他還答應把基礎設施部分的問題全部解決。我覺得這條件也算是比較優厚的了。只是我們自己手上的錢太少，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老主任頓時就笑了，“我的馮主任啊，看來你對地方上的事情還真的瞭解得太少啊。”
我愕然地問道：“您這話怎麼理解？”
老主任說道：“這位陳市長在市裏面只是第三把手，他前面還有市委書記、市人大主任，所以這樣的事情他最多也只能作這樣的主。如果我們答應了他提出的那些條件，對高樓市沒有任何的損失，說到底就是他們不從我們這個項目裏面賺取一分錢的事情。至於基礎設施部分，那根本就花不了幾個錢。作爲城市建設來講，水電氣早已經規劃到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到時候從就近的地方接過去就可以了。道路的問題也很好辦，因爲那是未來城市規劃的一部分，遲早是要建設的，他們不可能專門替我們這個項目建一條專線。”
我頓時恍然大悟，“老主任，您說的太有道理了。原來是這樣。不過，我還是那個問題，人家沒有必要替我們貼補土地和稅費的資金啊？”
老主任笑道：“這就好比兩個人做生意。雖然對方不賺取我們一分錢，但是我們給對方帶來了無法用金錢具體去衡量的知名度啊？既然是這樣，那對方也應該出點資吧？此外，我們是國家單位，高樓市的土地是國家的土地，財政的錢也是國家的錢，他們替我們出一部分錢不會有任何的風險，也就是將錢從這個口袋放到另外一個口袋的事情。所以，問題的關鍵是我們不能輕易答應把這個項目放到這裏來，更不能讓他們覺得我們非要把這個錄取中心建在這裏不可。我們越着急他們就越不會鬆口。這其實和做生意談判一樣。”
我心想這道理好像確實是這樣，不禁嘆息道：“這位陳市長真會說話，當時就已經把我給感動了。”
柯向南也嘆息，“是啊。我當時也這樣想呢。我想：這裏給出的條件這麼好，乾脆就建在這裏好了。原來這裏面還有這麼多的道道。”
老主任笑着說道：“所以說這下面的官員很狡猾啊。如果讓他們去做生意的話，還說不定個個都是好手呢。畢竟一般的商人很少有他們那樣的口才，官員的口才可是經過千錘百煉訓練出來的。你們想想，這政府裏面的官員哪天沒有在講話？任何事情從他們嘴裏講出來都會像是真的一樣。”
我深受其教，禁不住就感嘆道：“還是老主任瞭解這下面的情況啊，看來我今天叫您來是叫對了。老主任，那您說說，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老主任笑着說：“很簡單，我們只考察不表態。剛纔你後邊說的話就很好啊，反正就一口咬定說我們沒有那麼多錢。然後我們還說要去其它地方再看看，手上有多少錢辦多少事情。可以明確告訴他們，我們手上的錢只夠建設、裝修和設備購置的部分。其它的錢我們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這樣一來的話他們就不得不重新考慮了。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有何省長出面協調的話，事情就基本上可以確定下來。”
p; 我搖頭道：“萬一他們還是不讓步呢？畢竟土地和稅費不是一筆小數目的錢啊。”
老主任笑着說：“我們接下來去另外的地方考察。提出更苛刻的條件。比如我們除了不支付土地出讓金及繳納相關的稅費之外，還需要當地政府補償支持一筆資金什麼的。”
我禁不住就驚訝起來，“這怎麼可能？誰會答應我們這樣的要求？”
老主任笑着說：“我記得有個相聲，裏面說到兩個人在同一個地方擺攤賣布，有個客人去問價，於是兩個賣布的就爭相降價。甲說，我只要兩塊錢一尺，乙說我只要一塊五。甲說，我只要一塊，乙說五毛就行。甲氣極，說我的不要錢，白送，乙說我倒貼你五毛......哈哈！這其中的道理是一樣的嘛。”
我和柯向南都大笑。開車的小隋也在笑。我說道：“老主任，您才適合去做生意呢。您太厲害了，就按照您說的辦。”
老主任笑道：“你不說我是老狐狸了？”
關於老狐狸什麼的玩笑話那只是我私底下才可以去和他講的，那種情況下可以表達出我們的親密關係，但是現在這時候絕不可以。即使此刻老主任的心情再好也不行。我再次大笑着說：“您比諸葛孔明還厲害。”
老主任隨即說道：“你說到諸葛亮，我倒是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我有些不大明白他的話，“哦？誰啊？”
老主任笑着說道：“魯肅。”
我更加不明白了，“您怎麼忽然想起這個人來了？他和我們這件事情有關係嗎？”
老主任道：“怎麼沒有？當然有了。我們今天不就見到了一位嗎？這個人很可能會對我們這個項目的成功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呢。”
柯向南詫異地問道：“誰啊？”
而此時，我頓時明白了，“對。這個人很重要，因爲他本身就希望我們這個項目落腳到這裏來。老主任，您說的是您那朋友左市長吧？”
老主任大笑，“對。他就是我們的魯肅。古時候吳蜀之間的合作成功，這個魯肅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所以，我們要在這個左市長面前說一半真話，還要說一半的假話。”
我點頭，“嗯。真話就是我們最真實的條件，我們應該告訴他只有滿足我們土地出讓金全免、相關的稅費全免我們才把錄取中心建到這裏來。假話就是我們並不是把這裏作爲我們的第一選擇，要告訴他我們的選擇其實很多。”
老主任再次大笑，“對！你說的沒錯！小馮啊，你早些年怎麼不到我們省招辦來啊？你真是一點就透啊。”
我頓時就覺得他的這句話有些得罪柯向南了，雖然他肯定是覺得無所謂，不過有些話我還是要說的，但是又不能因此讓老主任感到難堪。於是我笑着和他開玩笑地道：“老主任，我來了您怎麼辦啊？”
老主任又一次大笑，“如果早些年你來了的話，我願意讓賢。”
我急忙地去苦笑着對柯向南說道：“你看，明明老主任他比我們倆都聰明、老道，但是卻說給我讓賢。真正是賢人的他自己呢。”
也許柯向南畢竟是老主任老下屬的緣故吧，他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樣子。他笑着說：“就是。馮主任，你不知道老主任以前那脾氣，簡直就是獨裁。”
老主任卻即刻嘆息道：“現在我才知道，這當一把手的不一定要獨裁才幹得好啊，像小馮這樣處處聽大家的意見，不一樣有威信嗎？對了，今天我們見到的這位陳市長，一看他就是那種很有性格的人啊。馮主任，我們要和他打交道的話可能得換一種方式纔可可以。”
他的這個看法和我的一樣，我急忙地問：“老主任，您說說，我們換什麼樣的方式好呢？”
他說：“......你覺得呢？”
我感覺得到了，他這是意識到了自己太過好爲人師，所以才及時地改變了主意來反問於我。不過我也樂於他意識到了這一點，畢竟我不是小孩子，而且車上還有單位裏面的兩個人在，這關乎於我個人的威信問題。除非是我單獨與老主任在一起，如果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我當然會順其自然地去繼續問他，因爲那樣不需要動腦筋。
可是我也不想太露出自己想要表現自己的痕跡，於是我便去問柯向南道：“柯主任，你覺得呢？老主任這是在考我們呢。是吧老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