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嗓子叫出來,頓時就有了一種暢快淋漓的感受。頓時就感覺到這茶館內人們的平等與淡然。我想,在這樣的地方,無論坐轎車來的還是騎摩托來的甚至是光着膀來的,落座便不會有驕橫跋扈,也不會有自卑消沉。茶館讓所有人自然而平等地享受着生活,享受着這個城市帶給他們的舒適和安逸,這便是這種茶館的優點。

    而且我隨即就發現,茶館對這裏的人來講更象是生活交流的媒介,這裏的人熨帖地利用茶館盡情地做一切可能的事情,而並非真正地喝茶。只因茶館裏有聲色、有新聞、有鬧哄哄的人聲。而且來這裏的人大多並不在乎茶的好茶壞,因爲他們需要的是這裏的這種氛圍。

    是的,這裏的氛圍很特別——

    無論是誰,只要一坐下,泡上一杯茶,瓜子兒一擺上,管你是經理還是鞋匠,管你是千萬富翁還是平頭百姓,都在這大衆消費裏盡情放鬆。沒有地位的懸殊,也沒有身份的差異,坐下的都是茶友,品味的都是精彩人生。這時你不會去想平日裏苦心鑽營的位子,不會去想輕飄飄而又沉甸甸的票子,不會去想渴望已久的房子。大家在乎的是從忙忙碌碌中得以抽身,沉甸甸的心得以有地方休憩。

    一碗飄散着香氣的蓋碗茶擺放在了我的面前,還有一張白色的、陳舊的、熱氣騰騰的毛巾也遞到了我的手上。來人朝我伸出手,“兩塊錢。”

    即刻給了他五塊,他找回我三張一元的紙幣。真便宜。

    用這張熱毛巾抹了一把臉,頓時有一種爽透心的舒@服感。隨後喝了一口茶,苦苦的,澀澀的,但是喝下後卻感到在這種苦澀的滋味中留下了一股香氣。這茶喝起來很帶勁。

    其實這就好比喫飯,講究的是一個氛圍,飯不在好壞,關鍵要看氛圍。氛圍好心情就好,粗茶淡飯也很香;氛圍差,心情也就容易糟糕,山珍海味也如同嚼蠟。

    唯一讓我感到遺憾的是我在這裏沒有朋友,所以只能孤獨地一個人坐在這個角落處。

    不過我可以聽,聽這裏的人談論時事。

    我旁邊的幾個人就正在談上江市的事情。

    開始的時候我聽到他們主要談論的是那件兇殺案。而且他們果然是按照市公安局的預想在談論這個問題,頓時就有好幾個人在感嘆世風日下,還有人即刻就說了一句,“聽說新來的書記要搞什麼改革,還要讓我們很多工人下崗。今後怎麼辦哦。”

    這時候就有人接過了話題說道:“誰說的要讓很多工人下崗?改革是爲了讓大家的收入增加。你們看看省城周圍其它的地方,哪個地方不比我們這裏富裕?大家再看看我們這裏,哪裏像個地級市啊?城市和鄉鎮差不多!所以我是贊成改革的。改革對那些官老爺纔是一種危險呢。你們看看這次的幹部調整,好多部門的領導都換人了,新上任的比以前的強吧?”

    有人隨即說道:“我擔心的是,把喫飽了的狼換下去了,結果上來的是一些餓狼,與其如此還不如讓那些喫飽了的狼繼續幹下去的好,至少他們的胃口不會那麼大。”

    另一個人就出來反對了,“現在那些當官的,哪個不是越貪胃口越大?姜百萬在多年前就上百萬的資產了,現在豈止千萬?”

    “別說他。萬一被他的人聽到了就麻煩了。莫談國事哦。”結果馬上就有人出來制止了。

    “咋的?連我們老百姓說說話都不可以了?我看吶,我們上江馬上就要變天了。聽說新來的那個姓馮的年輕副市長,他剛到這裏來不久就和姜百萬幹上了。你們知道這件事情吧?”前面那個人說道。

    聽到他們談及到了我,我即刻就更加註意了起來。

    有人即刻就說道:“聽說這個姓馮的副市長很有來頭,好像是省委書記的什麼親戚。你們想想,他那麼年輕就當上副市長了,還是常務!一般的人怎麼可以?所以人家纔不怕姜百萬呢。”

    另外一個人接嘴道:“現在當官的人,有幾個是沒有背景的?不過這位馮市長也太年輕了,他和姜百萬對着幹,說不定會出大事情。姜百萬在我們上江多有勢力啊,哪天姓馮的副市長把他給惹冒火了的話說不定會......”

    這個人的話還沒有說完,隨即就有人說道:“老劉,一聽你這話就是外行。人家可是省裏面下來的人,相當於古時候的欽差大臣,誰敢動他?古時候那是誅滅九族的大罪,現今也是殺頭的罪名。姜百萬沒那麼傻。不過我倒是相信這個姓馮的應該不會太貪,因爲他那麼年輕,不值得爲了錢去自毀前途。”

    “那不一定。現在當官的哪個不貪?不貪?他跑到我們上江來當官幹嘛?越年輕就越需要錢,然後去賄賂上面的人,好讓自己的官當得越來越大。自古以來當官的人都是這樣。”

    “就是。反正最終受罪喫虧的都是我們老百姓。”

    ……

    聽着他們東一句、西一句地議論着,我心裏不禁苦笑:老百姓看問題有他們的角度,雖然他們講的並不完全有道理,但是卻可以反映出他們對如今官場的看法。

    一會兒之後我忽然感覺到有人在朝我這邊看,我急忙低下頭去喝茶。

     後來他們就把話題轉移到了家長裏短上面去了——

    “老王,你兒子很久沒有回來看你了吧?”

    “別提他!當年我就該把那一股子白尿甩到南牆上,曬乾死他個東西!”

    我差點笑出了聲來,而就在這時候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急忙接聽。電話是市公安局盧局長打來的,“馮市長,兇手已經被抓到了。他回家的時候被我們的人抓了個正着,結果還沒開始審訊他就承認了一切。”

    我即刻地道:“太好了!我馬上來。”

    隨即我就站了起來。這時候我忽然聽到剛纔在議論我的那幾個人裏面在問我道:“你......你是馮市長吧?我在電視上看見過你。”

    我朝他們微笑着說道:“謝謝你們對我的鼓勵。請你們放心,我不會成爲貪官的。”

    裏面的人都在朝我看來,我朝大家頻頻微笑示意,嘴裏說道:“歡迎大家今後多給我的工作提意見。我現在有急事,今後有機會再來這裏和大家好好交談。再見了啊。”

    有人帶頭鼓掌,然後掌聲就變成了一片。我頓時就有了一種當明星的感覺了,而且心裏也有着一種別樣的激動。

    到了市公安局後盧局長即刻向我彙報了案件的情況——

    犯罪嫌疑人是聽到有人講兇手已經市公安局鎖定在黑社會報復上面後才下決心回家去的。正如那位省廳來的刑警隊副隊長分析的那樣,犯罪嫌疑人果然有着一種僥倖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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