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書記看着那幾位正在執勤的武警戰士,他感嘆着對我說道:“陳書記的魄力真是令人歎服啊。這麼大的事情能夠做到滴水不漏,一夜之間讓上江市的格局完全發生改變,這沒有非凡的能力和手段是很難做到的。”

    其實我對這個人並不瞭解,所以並不知道他的話中究竟想要表達出一種什麼意思。所以我也就是附和着他說道:“是啊。不過我們上江市的有些風氣確實也該整頓一下了。幹部們開飯館的開飯館,開小煤窯的開小煤窯,這些事情老百姓早就敢怒不敢言了。這次的行動對我們上江市的未來非常重要啊,我相信從此之後我們這裏的有些風氣會爲之大爲改觀的。陳書記到這裏來上任已經有近半年的時間了吧?改革的事情爲什麼一直沒動?還不是因爲我們的官員只顧自己,觀念上存在巨大問題?而且官員中的腐@敗之風盛行,這必將阻擾改革的進程。陳書記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的啊,否則的話老百姓就不會支持我們下一步的改革。”

    他點頭道:“是這個道理。不過官員自己做生意的事情我覺得應該一分爲二地去看。我們上江市不少的幹部,甚至是領導幹部的親屬在做生意這不假,但是這也得區分對待。畢竟我們的工資太低了,領導幹部也是人,也得養家餬口,也得給自己的孩子一種最好的教育。如果沒有利用自己手上的權力去掙錢,這應該是可以的吧?”

    我點頭道:“那是當然。這次我們上江市的行動並不涉及這方面啊?”

    他也在點頭,“那倒是。不過我現在最擔心的是這次的行動會擴大化。馮市長,你和陳書記的關係好像不錯是吧?有些事情你得隨時提醒他纔是。任何事情做過了頭就不好了。”

    我想不到他會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而且竟然是如此的毫無禁忌,這可是違反了官場上的常規了啊。我急忙地問他道:“邱書記,你覺得這次的行動有什麼事情做過頭了呢?”

    他猶豫了一瞬之後才說道:“今天市紀委宣佈的被雙規的名單中有一個人,他可是真正的清官。這個人的老婆多年生病在牀,就靠他一個人的工資養家餬口,而且還上有老、下有小。如果就因爲他是姜山安的堂弟就把他雙規了起來,這樣的事情會讓老百姓說閒話的。”

    我頓時怔住了,“不會吧?市紀委的同志不是對準備執行雙規的每一個人都進行過調查嗎?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怎麼可能做出那樣的決定?還有,這次林業局長的事情你也知道,他不也是那麼低調嗎?如果不出那樣的事情誰會知道他其實是一個貪官呢?再有就是,我畢竟不是本地人,而且到上江市的時間並不長,對下面很多同志的情況並不瞭解。邱書記既然覺得這次被雙規的名單中有個別人的問題沒有那麼嚴重,你在剛纔爲什麼不講出來呢?再有,雙規也就是要求當事人在規定的時間和規定的地點交代自己的問題,如果這個人真的沒有問題的話那也是說得清楚的啊?”

    他苦笑着說道:“馮市長,也許我不該對你講這樣的事情......這次的行動是陳書記早就計劃好了的,這次被雙規的人員肯定市紀委在此之前就徵求過他的意見。我也完全支持這次的行動,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們上江市確實是需要好好整治一下風氣了。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怎麼可能因爲某個人的問題提出反對意見?那樣的話陳書記會認爲我是反對這次的行動的。畢竟我的本地人,多多少少和這次的一些涉案人員有着一些關係,所以我就更顧忌了。我說的這個人和林業局長不大一樣,你想想,有哪個貪官會因爲交不起贊助費而讓自己的孩子不得不送去本市最差的學校讀書?又有哪個貪官因爲沒錢而讓自己生病的父親不去住院?這些事情幹部和羣衆都是知道的啊。說實話,這些年如果不是姜山安偶爾資助一下他的話,還不知道他怎麼過得來。再說,現在一點沒有問題的官員還有嗎?或許這個人確實是因爲家裏太困難了,所以不得不伸手去貪腐了幾次。所以我覺得還是應該區別對待爲好,像這樣的人如果被處理甚至判刑了,他的整個家也就完了。我是政法委書記,雖然嘴裏經常在說違法必究、違法比懲,但是法

    律和人情也是應該適當酌情考慮的嘛。你說是不是這樣?”

    我覺得他講的話倒是很有道理,不過我也很爲難,“邱書記,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去講這樣的事情也不大合適啊。現在無論是你還是我,都只能完全地去支持陳書記的工作纔是。”

    他點頭,“我理解。不過善意地去提醒他,這也是對他工作變相的支持啊。你說是不是?”

    我沉吟了片刻後問他道:“你說的這個人是誰?”

    他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隨後緩緩地說道:“市人事局副局長姜奎。”

    說實話,我對這個人一點印象也沒有,不過我還是點頭道:“看情況吧,畢竟今天晚上市紀委已經對他執行了雙規,而且剛纔的市委常委會上已經通過了此事,等他的問題調查清楚後再說吧。”

    他點頭,“也只能這樣了。馮市長,現在我們所幹的可是高風險職業啊。待遇低,手上的權力不受監督,爲官清廉與否全靠自己的黨性和良心,有能力的人可以通過自己的一些關係去做一些和自己權力沒有關係的生意,沒有能力的呢?他們怎麼辦?要麼就將手伸向不該伸向的地方去,要麼就無奈地選擇貧困。現在我可以把話扔在這裏,姜奎這個人或許是有些問題,但是他的問題絕不會太大。而且即使他有問題也是因爲沒辦法的情況下才去做的。”

    我心裏頓時鬱悶與難受起來,因爲我意識到了一點:自己面前的這個人不可能無憑無故地在我面前談及到此事,而且在現在這樣的形勢下他對我講出這件事情來,其中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確實非常同情這個人。

    可是現在我對此事也無能爲力,因爲我也必須顧全大局。

    我嘆息着說道:“看情況吧。等情況調查清楚後再說。”

    當我說出口後才忽然想起自己的這句話剛纔已經說過了。這就已經表現出來了我內心的無奈。

    他說道:“是啊。等吧。馮市長,你是一個正直的人,而且你現在這個位子最好說話。你不是本地人,和這裏的人不沾親不帶故,所以你說話可要硬氣。哎!現在的好乾部越來越少了了,可不要讓其他的好乾部涼了心。”

    我忽然想起他剛纔說到的那個話題,隨即就問他道:“邱書記,你覺得自己是一個好乾部嗎?”

    他一怔,隨即便“呵呵”地笑,“反正我做任何事情都問心無愧,但是我不缺錢。我的女兒剛剛從國外自費留學回來,現在在上海工作,我還在那裏給她買了房。過幾年我退休後就去女兒那裏住了。但是我可以隨時對任何人講:我賺來的每一分錢都是合法的。馮市長,你的情況我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其實你也很會賺錢的,而且你和我一樣也是從不靠自己的權力賺錢。是這樣吧?”

    我點頭,“這也是我一貫的原則。”

    他說道:“我在高樓市有一家煤礦。很多年前就買下來了,當時花錢很少。前幾年忽然發現我那煤礦裏面有幾個新的煤層,這幾年煤炭價格上漲,我可賺了不少。我那可是合法煤礦。”

    我不禁朝他豎起了大拇指,“邱書記,真有你的。不過你說得很對,你是有辦法的人,沒辦法的人可是佔大多數。”

    他嘆息道:“是啊。這其實也是我敢於說話的原因。因爲我心裏沒鬼。不過在現今這樣的情況下我還是很顧忌,畢竟上江市的改革纔是大局。陳書記抓的也是大局,但是細節的問題我們當下屬的應該替他想到纔是,因爲有時候細節的問題反過來會影響到大局的。”

    我點頭道:“邱書記,你講得很有道理。”

    這一刻,我從內心裏面對他有了一種敬意和尊重。在上江市這樣的地方,要做到像他這樣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