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老陳現在太自信了,自信得有些膨脹了。這是我最擔心的事情。”

    我想不到他竟然會把話講得這麼直接,而且一點也對我不防備。他的這種態度讓我頓時有些汗顏,同時還有一些感動。

    當一個人用自己的虛假去面對別人的真誠的時候,內心的慚愧是可想而知的。

    我點頭,“是啊。那麼,既然你已經看到了這個問題,怎麼不找機會勸說一下他呢?”

    他搖頭,“我可能去勸說他嗎?你知道那是什麼事情?是隱私!”

    確實也是,他這句話更說到了問題的根本上去了。工作的事情好說,但是涉及到隱私的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而且那樣的事情還說不定會激怒到他,因爲這涉及到尊嚴的問題。

    我想了想後說道:“楊書記,算了吧。這畢竟是他的私事,也是隱私。這樣的事情不應該影響到大節問題。”

    他卻依然在搖頭,“同志哥,你把有些問題也想得太簡單了吧?那麼多女人,有的是想當官,這還好辦,提拔個副處級或者處級就可以了。可是那些不適合提拔的呢?怎麼辦?你以爲女人都是傻子啊?她們真的就是看着他的職務去的?是覺得他長得帥?不可能的嘛。所以,這其實說到底還是需要花錢的事情。錢從哪裏來?你想想,這樣下去的話問題豈不是會變得很嚴重?”

    我頓時不語,因爲我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沉重起來。

    他繼續地說道:“老兄,我問你,假如接下來他讓你把你管的某個項目給某個人做,你給是不給呢?”

    我很是愕然,“可是,到目前爲止,這樣的事情還沒有出現過。”

    他“呵呵”地笑,“我說的是假如。也許他不會找你,但是這很難說,畢竟你們工業園區下面有那麼大一個集團公司,經營的範圍又那麼廣。有些事情是需要花錢的啊,我的老兄!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我苦笑着搖頭道:“如果他真的發了話,我也只能儘量考慮。不然還能怎麼辦?他是市委書記,我能夠不聽他的嗎?”

    他輕輕一拍桌子,“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裏啊。你想想,你答應了,萬一今後出事情了呢?你來承擔?”

    我搖頭,“楊書記,你是知道的,我這個人從來不在自己的職務上撈錢。這是我一貫的原則。”

    他淡淡地笑,“我知道你不缺錢。但是你爲什麼來當這個常務副市長?還不是爲了體現自己的人生價值?你要當老闆、賺大錢還不容易?對,你不可能從中去貪一分錢,但是一旦出事情後你總得負相應的責任吧?如果因此而讓你失去職務,讓你多年的奮鬥毀於一旦,你心甘嗎?”

    我頓時就明白了:其實他擔心的也有他自己的前途。不,他擔心的最根本的問題纔是他自己的前途問題,今天他對我說這些事情,應該是希望我能夠出面去解決那些潛在的危險。畢竟他和陳書記的關係比我走得更近。

    不過我不想主動去承擔起這份責任,因爲我覺得自己主動了的話就上了眼前這個老狐狸的當了。

    是的,他今天確實很真誠,但是我心裏十分清楚,他的真誠是有目的的。我覺得,其實這次的事情和以前我們真誠的交流是一樣的,最終獲利最大的肯定是他自己。

    我搖頭道:“有些事情也沒辦法。他畢竟是市委書記,而且還是很有背景的人,我想在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出什麼事情的。我也相信,他應該明白有些事情的風險。他是聰明人,甚至可以說是睿智。”

    他嘆息着說道:“第一,真正聰明的人是不會做那樣的事情的,更不要說什麼睿智了。他這是昏了頭,被女色迷惑得昏了頭。從古到今這樣的事情還少了?那麼多英雄豪傑,最後壞在女人身上的還少了?第二,對,他是有背景,而且背景還不簡單。可是,一旦有些事情被某些人盯上了,那就不好說了。權力的誘惑太大,盯着他那個位置的人可不止一兩個,豈不說我們上江市的,就是省裏面的也不少。市委書記啊,主政一方,要風有風,要雨可以得雨。誰不心動?老兄,你不要覺得目前我們上江市表面上風平浪靜的,其實說不定這下邊早就暗潮洶涌了。你說說,上次我們和日方簽約的時候出的那件事情,難道真的就那麼簡單嗎?還有姜奎的事情,現在雖然穩住了,但是一旦有人要利用,再加上掌握了更多的證據、更大的砝碼,然後一鼓作氣掀起大風大浪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的啊。呵呵!老兄,其實你心裏是最有數的,是不是?”

    我禁不住就問,“那你說怎麼辦?”

    我不得不承認他有着非凡之處,至少他能夠讓我主動去問計於他。要知道,我可是一直防備着的啊。

    可是他卻在搖頭,“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想了很久,今天才特地把你叫來一起商量一下這件事情,也特地選了這個地方。馮市長,我一直把你當成朋友的,因爲我覺得你這個人很講原則,也非常的講義氣,對人也特別的真誠。說實話,在上江市這個地方,我真正能夠信得過的人就只有你了。我也希望你能夠信任我。你和我其實已經被人們認爲是老陳的心腹了,今後萬一他出了事情,傾巢之下豈有完卵?這其中的道理不需要我多說了吧?”

    我禁不住地點頭,“是啊。可是,這樣的事情總不能當面去勸他吧?”

    他搖頭,同時在苦笑,“反正我是不敢去對他講這樣的事情的。”

    我看着他,差點就笑了起來,“難道我就可以了?他不跳起八丈高咆哮就怪了。”

    他頓時就笑了,“是啊,他那脾氣,絕對可能。”

    我去和他碰杯,喝下後我忽然意識到了一點,隨即就看着他道:“老兄,其實你已經想好了辦法,是吧?算了,你也別藏着掖着的了,說出來我聽聽,看可行還是不可行?”

    他搖頭,“我真的沒有想好,所以才苦惱呢。”

    我笑道:“得。我還不知道你?你這人做事情一貫沉穩,沒有想好的事情會輕易來對我講嗎?”

    他即刻就怔了一下,隨即苦笑着說道:“知我者,老兄也。”

    我大笑,“你呀,就別再文縐縐的了。說吧,你怎麼想的?”

    他說:“喝酒。”

    我看了他一眼,這次我沒有催促他,因爲我估計他可能是很難把將要對我講的話說出口。所以他在猶豫。於是我去和他碰杯,然後喝下。

    然後,我開始喫東西,主要是等待說出下面的話來。

    他在嘆息。一會兒後我聽到他在說道:“如今老陳是很難聽進去別人的話了。我知道最近有兩位常委去向他提意見,還是工作上面的事情,結果被他狠狠地批評了。且不說那兩位常委的意見的對與錯,但是老陳這樣的處理方式肯定是有問題的。這隻能說明他越來越在乎自己的權威了。所以,即使是你我去勸他都是沒有用處的,反而地說不定會引起他的反感。但是,一旦他出問題了,你我都是會受到牽連的,而我們現在要撇清和他的關係是不可能的了,而且我也完全可以預料得到,今後他會把你和我抓得更緊。可能你早已經感覺到,他很多事情都是在叫你我去做,這是因爲他不信任其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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