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徐的父親畢竟是老同志,雖然他開始的時候在我面前顯得有些緊張和激動,但現在他已經完全地變得自然起來。當然,這與我的低調平和也有很大關係。

    其實我心裏是非常清楚的,小徐父親真正敬重的並不完全是我這個人,而是附着在我身上的權力。

    我心裏當然是十分清楚的,所以我覺得自己應該低調一些,而且在這樣的環境下我也不應該端什麼架子。那樣的話就沒有意思了,也就沒有我今天到這裏來的必要了。

    我也想過去社區或者街道,但是我覺得那樣的效果不會很好,在那樣的地方我可能根本就聽不到別人對我個人的真正看法,不過我在近期肯定是要去的,因爲我可以從那樣的地方聽到市民對我們工作上更多真實的意見。

    當小徐和小隋離開後,小徐的母親也去到了廚房裏面。這時候小徐的父親對我說道:“馮市長,你今天到我家裏來是有什麼事情想問我吧?可是,我就一個普通幹部,可比不得那些當領導的,知道的不多,也不能給你出什麼主意。”

    我笑道:“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主要還是想來看看你們二位老人家。小徐是我的祕書,是我身邊的人,本來我早就應該來你們家裏坐坐了,不過平日裏實在是忙,週末也經常在加班,還得抽時間回家看看老孃和孩子。今天終於有空來你們家坐坐,同時也就想和您好好聊聊。

    徐老伯,我不是本地人,平日裏不是在辦公室裏面看文件就是開會,雖然有時候也去下面走走,但是有很多真實的情況都看不到、聽不見,所以我覺得今天倒是一個好機會,我很想從您這裏瞭解一些市民們對我們的工作、對我個人有什麼看法和意見。希望您能夠如實地告訴我,同時也盼望您能夠不吝賜教。來,我先敬您一杯。”

    他和我一起喝下,喝得很豪爽,隨即他就對我說道:“馮市長,大家對你可是沒有說的,都說你雖然年輕,但是很有辦法,和省裏面的關係也很不錯,能夠爲我們上江市搞來這麼多的項目,我們上江市要不了幾年就會發生很大的變化的。”

    此刻我正在喝湯,聽了他這句話之後差點就噴了出來,不禁苦笑着說道:“老伯,您這話說的。我們市裏面的這些項目可不是我一個人引進來的。我們成立了招商局,而且我們上江市的地理位置,還有優惠的政策及巨大的商機,這些都是那些項目進駐我們上江市的根本原因。”

    他卻搖頭道:“馮市長,你太謙虛了。我們上江市人民醫院能夠成爲江南醫科大學的教學醫院,還有馬上要建設的療養院,這不都是你引進到我們上江市來的嗎?

    還有我們的工業園區,其他的人不可能那麼快把它搞得那麼好。開始的時候還有些人說你是憑關係纔到這裏來當副市長的,現在可沒有人再說那樣的話了。你是能人啊,而且你不像以前那些領導那樣喜歡胡來。說實話,老百姓最尊重像你這樣的領導了。不過啊,現在像你這樣的領導太少了。”

    如果要是在平時的話,當聽到別人這樣對我講好聽的話肯定在心裏會覺得高興的,但是今天不一樣,因爲現在我更希望得到的是負面的東西。我苦笑着說道:“現在的有些事情很奇怪,本來這是當政者應該做到的事情,結果反倒成了新鮮事情了。我是從江南醫科大學裏面出來的,這樣的事情對我來講很方便,既然我是上江市的市長,當然得利用自己的一些關係爲我們這地方爭取更多的項目了。換成其他的人也會這樣做的。”

    他點頭道:“這倒是。像這樣的情況很多的。據說我們省裏面的一位領導,爲了讓高速路能夠從他的家鄉經過,硬是把設計圖紙給改了。他家鄉的老百姓可感謝他了,不過這條高速路的建設資金卻因此多耗費了十幾個億。呵呵!現在像這樣的事情很正常。”

    我頓時就覺得他很可能喝醉了:這樣的事情能夠拿來和我做的事情相比嗎?不過仔細想想好像也差不多,畢竟我還是讓醫大在我們這裏投入了那麼多,那些事情雖然對我們上江市有利,但畢竟讓醫科大學增加了財務上的負擔。當然,他們也是爲了今後的發展。

    其實現在官場上像這樣的事情確實不少,不過這算是有良心的官員乾的事情了,畢竟這還算是一種以私謀公。雖然他剛纔講的這件事情我沒有聽說過,也不知道是哪位領導的事情。

    不過我以前倒是聽說過另外的一件事情:省裏面的一位領導,也是因爲在設計一條高速路要經過這位領導的祖墳,於是就讓設計單位改變了設計方案,後來設計單位讓這條高速公路繞了一個大灣避開了這位領導的祖墳。

    要知道,我們江南省可是山區,一旦改變設計線路之後,很可能就會增加橋樑或者隧道。爲此這條高速公路的成本增加了好幾個億。

    這件事情與小徐父親所講的差不多,但是其性質卻截然不同。

    現在不少的官員很迷信,甚至可以說官員是除了商人之外最迷

    信的羣體了。從某種意義上說,官員迷信,實際上只是把所有的神佛鬼怪,都看成一種可以直接或者間接賄賂的超自然力量。只要自己大把的銀子撒出去,對方就會給自己辦事,讓自己逢凶化吉,遇難呈祥,連升三級。

    官員迷信,也意味着他們相信可以通過一些奇特的技術操作,預知和改變命運。那些占卜算卦和風水高手,就是這種技術的掌握者,他們求卦看風水,就跟找個技工來給他們修車差不多,只是態度稍微恭敬一點。

    也就是說,過去的迷信,本身是具有一定的道德約束意義的。相信迷信的人,也做壞事,惡事,但是他們做了之後會擔心報應,既害怕報在自己身上,更害怕報在子孫身上。

    因此,不僅在做事的時候有所收斂,而且做了之後會有所恐懼,因而尋求補救。但是,我們現在迷信的官員不怕這個,他們做事無所顧忌,只要對自己有利,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做的。所謂的道德底線,無論出於害怕還是出於良心,對他們來說,都是不存在的。

    現在這些迷信的官員,事實上處於這樣一種精神狀態:原來的正統信仰已經崩潰,對他們來說,意識形態的魅力已經不復存在,因此約束力也就不存在了。

    然而,傳統社會的社會意識,包括中國特有的泛宗教信仰,他們也沒有,傳統對他們而言只剩下了只鱗片羽,表現出來就是單純的技術操作。

    在官員和富翁對迷信的技術追求面前,不僅道觀或者野廟扶乩求籤就連一向跟迷信劃清界限的佛教,甚至各個著名的寺院,也開始熱衷此道,給人看相的和尚也不止一個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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