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很是慚愧,同時對她也有着一種感激。我對她說道:“榮書記,對不起。”

    可是她卻隨即輕聲地說了一句讓我感到莫名其妙的話來,“人啊,難道真的就不能自己主宰自己的命運麼?”

    我即刻去看了她一眼,但是卻發現她正在看着車窗外這座城市的夜景,我只好閉嘴。車上一陣寂靜。

    忽然,我就聽到榮書記在說道:“馮市長,最近你還是召開一次拆遷戶代表的座談會吧,摸摸情況。特別是涉及到的那幾家企業的法人,你最好單獨去找他們談談。不要等事情出現後再去處理。”

    我說道:“行。”

    她將臉側回到了車內,“馮市長,我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不過作爲政府的一把手,有時候該矮下身去的時候還是應該矮下去。一旦事情出現了再去處理的話就麻煩了。”

    我不得不承認她說到了我內心的真實想法裏面去了。作爲政府的一把手,在我的心裏始終對那些商人是有着一種防範心理的。其實我也想過去和他們談談的事情,但是後來我還是選擇了放棄,因爲我估計到那些人很可能會藉機向我提出另外的要求。

    想到這裏,我隨即就問了榮書記一句:“榮書記,我心裏在想,萬一這些商家藉機提出一些份外的要求的話,比如要求做一些工程什麼的,那怎麼辦?”

    她說道:“原則是必須要堅持的,作爲市委市政府,我們首先要做到我們應該做的事情,儘量做到仁至義盡,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有些人還不識好歹的話,那我們就只有採取非常的手段了。”

    我這才真正地明白了她的意思。與此同時,我心裏也有着一種慚愧:她雖然是一個女人,但是在殺伐決斷上可是要比我強多了。而且她考慮問題比我更細緻、更深遠。

    第二天我就分別去拜訪了那幾家涉及到拆遷的私營企業法人,分別和他們對拆遷方面的問題進行了交談,我希望他們能夠帶頭支持市政府的工作,更希望他們作爲先富起來的這批人要起好帶頭作用。

    他們倒是很客氣,在我面前的時候態度也還比較謙恭,不過他們正如我所預料到的那樣,都要求市裏面能夠爲他們企業的發展多考慮一些機會。

    我當然是明白他們的真正想法的,不過我卻不可能給他們肯定的答覆。我說道:“作爲市政府來講,肯定是會對你們的企業進行扶持的,我們也會給予你們和外來企業一樣的政策待遇,這你們不用擔心。”

    他們當中好幾個人就都問了我同樣的一個問題,“馮市長,假如我們想要參與市裏面的一些重點項目的建設的話,市政府可以優先考慮我們嗎?”

    我回答道:“我們必須按照原則辦事,至少不能做違反招投標法的事情。我作爲代市長,只能堅持這個原則,請你們能夠理解。”

    他們最後的表態卻都很模糊。

    肯定地,我對他們的這種表現是非常的不滿意的,於是就再次向他們提出了市政府的要求。

    結果他們的態度卻依然如此。我心裏不禁就想:我們國家對改革開放的最初設想是,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然後讓先富起來的這部分人去帶動其他的人共同致富。現在看來這個想法似乎顯得有些不大切合實際了。人都是自私的啊。

    後來我有走訪了一些涉及到拆遷的普通市民家庭,他們與那幾家法人代表的態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們對我的來訪感到很是意外,同時也很激動。當我向他們提及到市政府關於對拆遷工作的一些要求之後,他們都非常明確地表示支持。

    我的心裏很是感動,在經過了這兩種情況的對比之後,我頓時就在心裏涌出了一個讓我感到憤怒的詞語來:爲富不仁。

    不過我心裏是明白的,對於這樣的事情我不能過於地情緒化,而且我還想到了榮書記對我提出的那個原則來:仁至義盡。

    於是我讓市政府辦公廳通知那幾家企業的法人到市政府開一次座談會,同時讓下面的部門準備好拆遷合同。我的想法很簡單:再與他們誠懇地交談一次,然後就直接要求他們簽署合同,以免夜長夢多。

    在召開會議之前,我專程地去拜訪了安老一次。當我說明了來意之後,他很高興地答應了去參加我們的這次座談會。

    其實最開始我還擔心這些私營企業的法人代表拒絕來開這個會的,但是他們卻都準時地到達了。我心裏就開始批評起自己思慮的不周詳來:他們作爲私營企業主,在一般情況下是不願意與市政府發生矛盾的,更何況他們的根本目的是爲了獲取更大的利益。所以,像這樣的討論會他們是必定要參加的,或許他們會覺得這是一次可以討價還價的機會。

    在會議開始後我再一次向他們宣傳了城市改造的重大意義,再次向他們提出了市政府的要求。

    隨後安老就講了一段話,他說:“前面馮市長已經把城市建設的重大意義講得非常的明白了。在我看來,我們上江市這一屆領導是真正爲老百姓辦事的,你們的父輩我都認識,我雖然退下去了,但是在這裏我還是想以你們長輩的身份向你們提一個要求,希望你們配合好市委市政府的工作,你們的支持纔是真正地爲你們自己的子孫後代造福。。。。。”

    安老有些激動,到後來還一個個叫出他們的名字,甚至也叫出了他們父親的名字,與此同時還回憶了很多關於他們父輩的光輝事蹟。

    說實話,他的這一通講話很精彩,讓我聽了後也有些動情。

    可是讓我想不到

    的是,他們卻似乎並不賣安老的賬。其中一位法人代表說道:“馮市長,安老爺子,你們講的這些我們都懂。但是我們企業的生存也是非常重要的問題,而且我們國家才頒佈了《物權法》不久,我們自己的私有財產應該受到法律的保護。目前市政府出臺的補償標準明顯地不符合市場價值,這就非常明顯地侵犯到了我們的私有財產,所以我們有權對市政府提出的補償標準提出質疑,甚至可以拒絕與市政府簽署合同。這是我們的權利。”

    隨即其他的人都紛紛附和他的意見。

    我想不到這個人會提出《物權法》的事情來,這就讓我一時間難以繼續去說服了,因爲《物權法》確實明確規定了私有財產的合法性,但是卻沒有明確規定當政府的規劃與私有財產發生矛盾時究竟該如何去處理。

    不僅僅是我有些措手不及,就是安老也完全沒有想到這些人人這麼不給他面子,他一下子就憤怒地站了起來,指着這些人大聲地道:“你們,你們簡直是太不像話了!你們這樣做簡直是一種忘本!簡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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