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好船票後和孩子上了輪渡,開船鈴聲響過,“哐當———”,碼頭躉船的鐵門被船工推開。乘客沒有像坐公車一樣,蜂擁而上搶位子,大家不慌不忙地登上渡輪,找座位。還未到點,船要過幾分鐘纔開。乘客們也並不着急,大多把頭扭向岸邊,安靜地端詳這個城市。

    渡輪上下兩層都是乘客的座艙,雖然上了新漆,安裝了新式的塑料座椅,當年的長條木凳也早已沒了蹤影,但油漆脫落處,依稀透露出歲月的印記。

    剛剛下過雨,江水有些上漲,渡輪隨着江水有節奏地輕微晃動,陸地上的那種穩定感被江水的節奏所取代,起伏而緩慢,也讓人從一貫匆忙的城市快節奏中放鬆下來。因爲這種搖晃,從江上看到的這座城市也變得生動起來。

    馬達轟鳴,渡輪慢慢地劃出一個弧形,駛出港口。

    霧氣朦朧,江風輕拂,主城在背後遠去,輪渡橫渡滔滔江水,駛向對岸的碼頭。

    幾個十幾歲的孩子在船頭興奮地嘰嘰喳喳。她們是中學生,平時聽父母講到以前常坐的輪渡,但他們從來沒坐過,今天專門相約一起來感受一下。還有幾個學生模樣的正尋找着角度不斷地“咔嚓咔嚓”按動快門。

    我的孩子也很興奮,不住地指着遠去的城市的某個方向問我那是什麼地方。

    我們下船後,沿着石梯進入到對岸的老城區。這裏還沒有改造,估計是拆遷的成本太高。眼前的這條老街全長近一千米,與外面的喧囂相比,老街很靜,小街小巷縱橫交錯,古色古香的民居緊密相連。斑駁的牆壁,破舊的雕刻,斷裂的檐角……彷彿在向每一位造訪者訴說它經歷的滄桑歲月。

    這裏在以前一直商賈雲集之地,人山人海,繁榮非常。記得我當學生的時候來這裏,當時這地方都還很繁華。

    但是現在的這地方不一樣了,它顯得有些冷清。街道和旁邊的建築都很破舊,一看住在這裏的人都是屬於生活困難的那部分。如今,商業的繁華讓不少的人遠離了這裏,因爲追逐財富成爲了這個時代人們的最大夢想。不過我相信,要不了多久,這地方就一定會發生改變的,我相信這地方的商業價值,更相信上邊的領導們不會允許有一塊貧困之地存在於這座城市的旁邊。

    假如讓我來設計這個地方的改造的話,我一定會留下其中最主體的部分,因爲這樣的地方承載着這座城市的歷史。一直以來我都不認爲城市改造僅僅就是修建起高樓大廈,我認爲城市建設最最重要的恰恰是保留住它歷史的東西。這是一座城市的靈魂。

    在這城市最古舊的地方,我有着一種回到過去的親切感。我行走的每一步都包含着我對過去的回憶。

    也許是我真的老了,在這樣的地方,我覺得每一處都充滿着自己對過去的回憶。這種濃濃的溫情,只有我的心裏能夠感受得到。

    可是,我的兒子卻不高興了,他的小手一直在我手上,我牽着他慢慢在朝前面走着,我的思緒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對曾經往事我回憶之中。可是,當我正徜徉在這種回憶的美好氛圍之中的時候,忽然就聽到孩子不滿地在對我說道:“爸爸,這地方一點都不好玩。我們回去吧,我要去喫肯德基。”

    我這才發現自己又犯了一個錯誤:孩子是不需要回憶的。這樣的地方對孩子來講毫無意義,因爲孩子沒有值得回憶的過去。

    我即刻清醒了過來,看了看時間,隨即將孩子抱起,“走,我們回去,我們喫肯德基去。”

    孩子頓時高興起來。

    沿着我們來的路往回走,我看見路邊有好多小飯館,我記得自己在上大學的時候在這地方喫過飯,當時也就是我們五六個人,要了幾樣炒菜,還有啤酒,一頓飯也就幾十塊錢,但是那種美味的感受現在再也難以感覺得到。

    今天我不可能在這裏喫飯,雖然我很想。我必須去完成對孩子的承諾,所以,我帶着孩子沿着我們來這裏的路下去,去到碼頭上。

    買了票,匯入到過江的人羣中。現在,過江的人大多都是因爲需要過江纔來到這地方的,學生,回憶者都很少了。所以,渡船上的人都很沉靜。他們把過江這樣的事情當成了平常,當成了是生活中的一種必須。

    當人們把這樣的事情當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也就不再有浪漫與激情。平常的生活,只有在幻想者的眼裏纔會被賦予不一樣的東西。

    渡船很快就過了江,孩子一直被我抱着。在這個過程中,我也沒有了任何浪漫的想法。我的眼前都是那些麻木的、飽經風霜的面容。

    我有些檢討自己了:今天我根本不該帶孩子到這樣的地方來。

    下了渡船,我帶着孩子慢慢朝着上邊走去。孩子行走得比較困難,但是他很堅持,沒有要求我抱他。我不住在鼓勵他、表揚他,“兒子,你真厲害。比爸爸還跑得快。”

    孩子的天性中帶着一種自信,所以在我的鼓勵下,他快速地朝上邊跑去,根本就不要我去抱他,甚至連我去牽他的手也不要。我在孩子的後邊看着他,拍着手鼓勵着他。孩子在前面跑得更歡快了。

    忽然,跑在我前面的孩子摔了一跤,他的身體一下子就跌倒在了石梯上。猛然地,孩子發出了嚎啕大哭聲。

    我大吃了一驚,急忙跑到孩子身邊將他抱起,我看了看孩子的手,上邊有很多泥巴,但是去並沒有受傷的痕跡。即刻撩起孩子的褲腳,我發現他右邊的膝蓋處被磕傷了,表皮傷,正在流血。

    我對孩子說:“沒事,小孩子經常都會這樣的。爸爸小時候也經常跌倒,孩子就是要經常這樣纔可以長大。兒子,你是男孩子,怎麼爲了這麼點小事情就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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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孩子哭着對我說道:“可是,我的腳好痛。”

    我溫言地對孩子說道:“肯定會痛的。但你是男孩子,這樣的事情不應該哭。”

    孩子不哭了,“爸爸,我現在不哭了。”

    我撫摸着孩子的頭,“這纔是爸爸的好兒子呢。”

    雖然我這樣在對孩子講,但是我並沒有讓他繼續自己走。我抱着他去到車上,然後開車去到附近的一家醫院。

    孩子的傷不算什麼大問題,也就是消毒後用紗布包裹一下就可以了。孩子很堅強,在醫生用酒精給他消毒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哭。我是知道的,酒精對傷口的刺激即使是成年人也難以忍受。

    其實我的心裏當然也很痛,但是我知道,在孩子面前就必須這樣。

    從醫院出來後我開車帶着孩子去距離家裏最近的那家肯德基。到了那裏後,我讓孩子自己點他喜歡喫的東西,孩子的要求並不高,也就要了一份雞翅,還有一份土豆條和可樂。我也要了同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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