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在靜靜地聽,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而此時的我卻已經慢慢地克服了內心的惶恐,我的講述也變得越來越順暢起來。我不知道自己講了多久,一直到後來,我發現自己竟然有了一種傾吐的暢快感覺,這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應該到此爲止了,因爲我講的是我自己的事情,像這樣的事情我講得越多,那同時對晨晨的傷害也就越大——在此之前,她永遠不會想到我竟然是那樣的人。她可以接受我前面的兩次婚姻,包括我的孩子,因爲她一直以來都被我的表象所迷惑。

    在經歷了猶豫與徘徊之後,她接受了我,從內心裏面接受了我,這說明她剛看重的是我這個人。可是,當我現在把自己的另一面暴露在她面前的時候,她震驚了。我不能再講下去了,我已經傷害到了她,我傷害的是她對我那顆純真的心。

    我不敢再去看她,我低頭輕嘆,“晨晨,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我的過去是那麼的放蕩不羈,對自己的慾望從來不加約束,直到現在,有時候我依然難以從自己的慾望中掙扎出來。所以我只有拼命地去工作,我這樣做其實何嘗沒有爲自己贖罪的意圖呢?別人不知道我這樣的內心,但是我自己是知道的啊。我不敢再去考慮自己的婚姻,雖然我內心裏面也很喜歡你,但是我不敢對你講,也不敢接受你對我的那份感情,因爲你並不真正瞭解我。你那麼純潔,我卻是那麼的污穢,我對你有任何非分的想法都是對你的一種褻瀆。晨晨,對不起……”

    她在流淚。我心裏明白,這是因爲她對我極度失望的反應。

    我不敢再說什麼,也不敢去看她。一會兒之後,她站了起來,“馮笑,我恨你。你爲什麼要對我那麼好?爲什麼要送我那些東西?爲什麼要讓別人來告訴我你那麼優秀?”

    我目瞪口呆,心裏慌亂不堪,“晨晨,我,我沒有……”

    她轉身離去,然後快步跑出了我的視線。此刻,我的心裏一片冰涼,不過卻同時有了一種被解脫的輕鬆。馮笑,這就是你的宿命。我在心裏這樣對自己說。

    我知道我們結束了,永遠地結束了。從此,我不會再去她的音樂吧,也不會與她再聯繫。我也知道,她會恨我很久,或許是一輩子。不過,我的心裏真的輕鬆了不少,因爲今天我對她的傷害其實是真正爲了她好,是我自己去毀滅了我在她心中的一切美好。

    晨晨離開後,我獨自在那裏喝了很久的茶。茶壺裏面的茶很濃,我喜歡那種苦澀的味道。

    後來我離開了,回到家後發現小隋在花園裏面澆水,這纔想起今天我是叫了他來一起回上江的。可是,現在晨晨已經不在,我也沒有必須馬上趕回上江去。雖然我手上的事情一大堆,但是現在,我再也沒有了任何去做那些事情的激情。

    我對小隋說:“沒事了,今天不回去了。明天一大早你來接我吧。”

    他朝我憨厚地笑,“我把這點事情做完就回去。”

    我朝他笑了笑,然後進入到家裏面。母親問我:“晚上在家裏喫飯吧?”

    我說:“不,晚上我還有事情。”

    其實此刻,我根本就沒有晚上喫飯的打算。我想馬上去到牀上,睡一覺後再說。我的心真的很累,只想獨自一個人去到牀上進入睡眠,不想任何人來打攪我。在家裏,我是母親的孩子,是我兒子的父親,但是今天,我真的不想任何人來打攪我。

    母親看了我一眼,我分明感覺到了她眼中的那種憐惜。我直接進入到臥室,脫去身上的衣服後就上牀。很快入眠。

    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爲什麼會這樣快速地進入到睡眠之中,或許是真的太累,心累。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過,起牀後我忽然覺得心裏一陣難言的悲哀。我忽然想出門,雖然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但是就想出門。

    我心裏隱隱地知道了自己爲什麼會這樣——我是在擔心母親來問我爲什麼這樣心情鬱悶。

    幸好我提前告訴了母親說晚上不在家喫飯,我離開家的時候也就只是對母親說了一句話:“晚上有點事情,可能會晚點回來。”

    母親看着我,凝視着我,她沒有說任何的話。我離開家門,沒開車,直接走出了小區。

    當我走到大街上的時候,心裏頓時一片茫然——現在,我去什麼地方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其實只要我給下面的人,或者是那些曾經與我聯繫過的老版們隨便打一個電話,晚上就絕對可以去到某家星級酒店上座,然後一樣地談笑風生,在酒足飯飽後欣然回家。但是我不想這樣,一直以來我都沒有這樣,即使是在今天,即使是我特別需要有人陪我的時候,我還是堅持地沒去打任何一個電話。

    我一個人在大街上漫步,身邊不住地有各種人子通過。有下班後散步的夫妻,大多是正在匆忙趕路的年輕人。

    眼前的夜色依舊,城市的夜晚和往常一樣的絢麗。但是今天,我完全沒有欣賞這美麗夜色的心情。我就這樣茫然地朝前面走去,一直朝前面走去。後來,我看到了一個小巷,看了小巷裏面一眼,發現有一處熱氣騰騰的地方,很明顯,那是一家小喫店。

    我去到了那裏,問了問有什麼喫的,小攤的小老闆憨厚地告訴我說只有麪條和湯圓,我搖了搖頭,繼續朝小巷裏面走去。現在,我只想喝酒,一個人孤獨地去喝酒。

    進入到小巷裏面,越往裏面走就越清靜,光線也越黯淡,一直朝前面走,後來才發現我已經穿差不多穿過了這條小巷,前面不遠處應該是這座城市的另一條大街。不過,我終於發現了一家小飯館,就在這小巷的出口處。

    我走了進去,裏面有幾個人在喫東西。他們當然不會認識我。在這樣的地方,我不是什麼市長,只是一個落魄的、心情鬱悶的中年男人。

    我走進了這家小店,去到一處小桌旁坐下,拿起菜單看了看,即刻招呼老闆過來,我隨意點了幾樣菜,還要了一瓶六十度的價格廉價的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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