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我忽然想起一個詞來:官場險惡。確實是這樣的啊,當一個人身處官場之中的過程中,隨時都可能會發生各種意想不到的情況。上層的矛盾往往會牽連到我們這種當下屬的人身上來。

    我苦笑着說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剛纔也是我臨時地根據自己的想法發表了看法。”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今天的看法引起了汪省長的重視,這是肯定的。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釋,解釋也沒有用。沒辦法,誰讓我們是當下級的呢”

    我唯有苦笑。

    榮書記走了過來,我即刻把重新安排房間的事情告訴了她。她搖頭苦笑,“還能怎麼辦但願汪省長不要因此發脾氣。”

    我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隨即我看着她,“榮書記,剛纔我是打胡亂說的,你別在意啊”

    她看了發改委主任一眼,笑道:“我覺得你談得很好啊。”

    發改委主任也笑,“說不定今天馮市長的這個建議會變成事實呢。”

    榮書記笑着說:“那,東江市的老百姓會非常感謝我們馮市長的。我還以爲馮市長會建議把這個工業園區放到我們上江市來呢。”

    發改委主任頓時大笑。

    我苦笑着說道:“我倒是想那樣說。可是我們哪裏還能夠拿出那麼多的土地”

    榮書記不住地笑,“這倒是。”

    正說着,汪省長來了,我急忙過去向他解釋,“汪省長,那家酒店已經沒有那麼多的房間了,我們就在那家酒店不遠的另一家五星級酒店安排好了房間。”

    他點頭道:“只要不影響明天的簽約就行。這家酒店距離彼特先生住的地方有多遠”

    我想了一下,去回憶自己印象中那家酒店的位置,“不到五百米吧。”

    他揮了一下手,“走,就住那裏。明天我們可以慢慢喫早餐,然後不慌不忙地去那裏。”

    大家分別上車。除了汪省長,其他的人都上了後面的考斯特。這時候駐京辦主任過來叫了我一聲,“馮市長,汪省長請你過去和他坐一輛車。”

    發改委主任就坐在我身旁,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低聲地道:“你看,我剛纔說的沒錯吧”

    他話中的意思我當然明白:汪省長叫我過去,應該是要繼續問我剛纔我們在喫飯時候討論的那個問題。

    汪省長讓我坐到了他身旁,當汽車啓動後他即刻地就問我道:“小馮,今天我們討論的這個問題你以前思考過嗎”

    我急忙地道:“沒有。今天我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情。”

    他點頭,“我有些詫異,你怎麼沒有建議把工業園區放到你們上江市,或者省城附近別的地方呢比如高樓市”

    我心裏頓時“騰”了一下,“汪省長,我是臨時在分析這件事情。我們上江市的面積太小了,城市規劃完成後剩餘的土地已經不多了。而且我們自己已經有了一個工業園區,如果省裏面的工業園區也放到我們那裏的話,就得重新進行規劃,這會從中產生不少的問題出來。高樓市的經濟發展已經位於全省的前列,而且那裏的規劃是旅遊和度假區域,在那地方建工業園區似乎不大適合。而且我更認爲全省是一盤大棋,要充分考慮經濟欠發達地區的未來發展,我個人認爲就這個項目而言,東江市應該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而且如果把工業園區建在東江市的話,省城的經濟圈也就可以因此擴大了。汪省長,我只是上江市的市長,看問題比較片面和狹隘,今天這完全是屬於被您趕鴨子上架,也就隨口這麼一說。”

    他頓時就笑,“你這隨口一說,倒是讓我有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不過東江市的交通確實是一個問題啊。小馮,你說說,假如今後真的把工業園區放在東江市的話,高速公路的建設真的就那麼簡單嗎”

    我說道:“這件事情肯定不簡單,畢竟是五十多個億的投入啊。不過我倒是覺得至少這件事情可以通過努力去辦到。其一,政策允許;其二,其它地方有先例;其三,只要做好這個項目的可行性研究報告,讓投資方感覺到有利可圖,我覺得問題總是可以想辦法解決的。”

    他點頭,“是啊。現在做什麼事情不難呢關鍵的是要有人去做。”

    他這樣的話我就不敢接嘴了,而且我忽然就有些擔憂起來:萬一他去向方書記建議把我調到東江市去當市長的話,那豈不是要累死我

    隨即他也不說話了。

    這時候坐在前面的駐京辦主任忽然說了一句:“汪省長,現在的年輕幹部不得了啊。我們馮市長的思維我可是趕不上了。”

    我想不到他會在這時候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心裏頓時對他感激不已。要知道,我和他之間也就是隻見過那麼幾次面,雖然也曾經有過交流,但是卻並沒有很深的交情。

    汪省長嘆息着說道:“是啊。今後我們得多提拔一些年輕幹部纔是。不過這也得看人,這些年我們也使用了不少從高校裏面出來的幹部,但是真正有能力的卻不多。馮市長,你也是從高校出來的,你說說,從高校出來的幹部最大的問題是什麼還有就是,你們身上最大的優勢是什麼”

    這又是一個讓我感到爲難,但是卻又不得不回答的問題。我想了想後說道:“高校出來的幹部最大的優勢可能就是文化層次較高吧,還有就是喜歡較真,而且相對比較單純一些,畢竟多年高校工作的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比較大。此外,高校出來的幹部往往在實踐上差了很多的經驗,而且很多人不願意下到基層去認真研究問題,這些毛病在我身上其實都有。”

    他笑道:“你分析得很到位。不過我倒是覺得你還算是不錯的了。至少你這個人踏實,而且肯幹。這很難得。”

    我急忙地道:“謝謝汪省長的表揚。不過我自己是知道的,我身上存在着的問題確實很多,很多時候只是去考慮工作上的問題,這就造成了政治敏感性不夠,還有就是大局觀念不強。”

    他大笑,“你這自我批評做得不錯。對了,小馮,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知道一個女人懷孕了,她已經生了八個小孩子了,其中有三個耳朵聾,兩個眼睛瞎,一個智能不足,而這個女人自己又有梅毒,請問,你會建議她墮胎嗎

    我正準備回答,他卻緊接着又問了第二個問題,“你先別回答這個問題,我再問你另一個問題:現在要選舉一名領袖,而你這一票很關鍵,下面是關於三個候選人的一些事實:候選人a:跟一些不誠實的政客有往來,而且會星象占卜學。他有婚外情,是個老煙槍,每天喝八到十杯的馬丁尼;候選人b:他過去有過兩次被解僱的記錄,睡覺睡到中午纔起來,大學時吸鴉片,而且每天傍晚會喝一大誇特威士忌;候選人c:他是一位受勳的戰爭英雄,素食主義者,不抽菸,只偶爾喝一點啤酒。從沒有發生婚外情。請問你會在這些候選人中選擇誰”

    隨後他就看着我。

    我笑着說:“沒有懸念,肯定選擇c。”

    他看着我微笑,然後緩緩說道:“候選人a是富蘭克林羅斯福,候選人b是溫斯頓丘吉爾,候選人c是亞道夫希特勒。”

    我頓時目瞪口呆。

    他又問:“你選擇了希特勒,那你會建議那個婦女去墮胎嗎”

    我說:“這個問題不用考慮,我們受優生優育教育多年了,都生那麼多歪瓜劣棗了,就別在添亂了。我建議她墮胎。”

    他看着我微微地笑:“你殺了貝多芬,她是貝多芬的母親”

    我又一次目瞪口呆。

    他說:“嚇了一跳是吧本來以爲你認爲很好的答案,結果卻扼殺了貝多芬,創造了希特勒。”

    接下來他又說道:“我再給你講一個故事:一艘遊輪遭遇海難,船上有對夫妻好不容易來到救生艇前,艇上只剩一個位子,這時男人卻把女人推向身後,然後獨自爬上了救生艇。女人在漸沉的大海上,向男人喊了一句話:照顧好我們的孩子輪船沉沒了,男人回到家鄉,獨自帶大女兒。多年後,男人病故,女兒整理遺物時,發現了父親的日記。原來,父親和母親乘坐遊輪時,母親已患了絕症。關鍵時刻,父親衝向了那唯一的生機,他在日記中寫道:我多想和你一起沉入海底,可我不能。爲了女兒,我只能讓你一個人長眠在深深的海底”

    我頓時被震驚了,一下子就陷於沉思之中。

    汪省長嘆息着說道:“世間的善與惡,對與錯,有時錯綜複雜,難以分辨,所以,不要用既定的價值觀來思考事物,輕易做判斷。不要用今天的現狀去判斷任何人的未來,包括自己。”

    我猛然地明白了:他想要表達的是人們對他過去一些事情的認識,特別是他連續兩位祕書出問題的事情。

    很可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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