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尚武和武田各代表一方抽籤,第一局武田抽到了“正”字。功夫不大,從北面隊伍中走出一中年男子,見此人身高只有一米五六左右,身材勻稱,步履輕盈,身着寬鬆的衣服,乍看如閒庭信步,可內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內功了得。這人來到場地中央,先禮貌地向南北各方行了一個鞠躬禮,然後自我介紹說,他叫龜本一川,是日本大東流合氣柔術的創始人植芝盛平的弟子,現爲柔道九段,早就崇拜中國功夫,前不久來到北京,拜訪過不少武館的掌門人,今天有幸同中國武術界幾位泰斗級的人士相識是自己今生至高無上的榮耀,他將虛心學習,不辱此次中國之行。

    什麼叫合氣柔道?張尚武似乎沒有聽說過。但事在眼前容不得多想,他剛想問誰願意打這第一局,張天彪請纓說道:“我先上陣教訓一下這個東洋鬼子。”

    張尚武點了下頭,剛想說多加小心,不待話說出口,太極宗師楊露禪的弟子陸西平走過來說道:“張師兄,把這第一局讓給我的徒兒回三立可否?”

    “這……”張尚武一聲沉吟,只聽陸西平接着說道,“這日本的合氣柔術多是些以巧取勝的招式,講究的是以柔克剛,借力打力,你們的形意拳太剛烈,和對方對陣怕要喫虧,而我們的太極和他們的合氣柔術比較接近,論老道還是太極略勝一籌。”

    張尚武見陸西平對日本的合氣柔術比較瞭解,一掃剛纔的擔心,只說了句:“囑咐令徒多加小心。”

    功夫不大,從南邊隊伍中走出一個只有二十幾歲的小夥子,見此人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只是同剛纔的日本人龜本一川相比瘦了許多,也年輕了不少。回三立來到場中央同樣向南北雙方行了鞠躬禮,接下來通報了姓名和門派,最後向龜本一川抱拳說道:“請多多指教。”

    龜本一川和回三立各自擺好了架勢,令人不解的是兩個人都不進攻,而是屈膝彎腰站在原地眼不眨地看着對方。如此過了一會兒,回三立首先按捺不住,兩腳如履薄冰般走上前,擡右臂由外向裏使一招左攬雀尾。精通太極的人都猜得出,假如對方揮左臂向外磕,那必然把胸膛暴露出來,回三立下一招就是送子觀音,撤右步左側身出左拳擊打對方面門或是前胸了。龜本一川並不上當,擡左手也使一招右攬雀尾,左胳膊搭着回三立的右胳膊向懷中揮來,同時左手下沉向裏翻,貼着對方的衣袖真奔脈門,這要被扣上再向外一扭,回三立的身體就會失去平衡,那樣他就有機可乘了。回三立也不上當,擡右腿使一招高探馬,首先擋住了對方的身體,化解了他的力道,接着甩雲手,揮右臂又向外磕來。龜本一川如同早有防備,不待回三立的胳膊近前,撤左腿身體略向後傾斜,待回三立的胳膊走空,又落左腿身體前送,手如鷹爪奔向回三立的肩胛骨。回三立前面的招式已經用老,再收勢已來不及,情急之下收胸沉肩,但還是被龜本一川的手指觸碰到衣服,只聽“刺啦”一聲,右肩頭的馬褂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龜本一川一招得勢,接着摟腰拗步,使一招白鶴亮翅,整個身子似待飛的雄鷹,突然腳下用力,步伐加快,變招爲手揮琵琶,伸雙手合擊回三立的脖頸。回三立原本想使一招閃通臂,揮雙臂向外磕,接着雙峯貫耳,可反敗爲勝。可是不待他的雙臂擡起,龜本一川的手掌已到,此次攻勢凌厲,勢不可擋。回三立見勢不妙,三十六計走爲上,腳下用力,身體後躥,一下跳到了圈外。

    龜本一川的幾個招式連爲一體,如行雲流水,剛柔並濟,陰陽相變,連深諳各門派武功的張尚武都看得有些直眼,心中暗暗佩服起這種名曰柔術的武功,心想也就是這回三立通些柔術,換了張天彪可能早就敗下陣來了。說話間回三立和龜本一川再次擺好了架勢,這次仍然是回三立發動進攻,幾個回合過後他再次躥出圈外,如此三番五次,其結果基本相同。張尚武的心越提越高,這不是平常的切磋還是比武打擂臺,失敗的一方將付出沉重的代價,心中着急額頭上的汗珠也滲了出來。陸西平看在眼裏,湊到張尚武耳朵旁說了句“看後面的”,他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些。

    回三立和龜本一川又各自擺好了架勢,這次兩個人的招式都快了起來,力度也大了很多。回三立使一招太極的右蹬腳,擡腿奔向了龜本一川的襠部。龜本一川先將雙腿收攏了些,再身體右擰,原本打算先用雙腿夾住對方的飛腳,再扭動身子使回三立金雞獨立的左腳站立不穩,然後出雙掌用力一擊即可大獲全勝。未成想回三立右蹬腳是假的,將剛擡起的腳又放回了原處,他馬步站立

    ,氣沉丹田,兩掌護胸,突然擊出,使一招力推泰山,雙掌如排山倒海拍向了龜本一川的左側身。龜本一川的柔術同回三立的太極相差不多,講究的也是以巧取勝,借力打力,他從左側的風聲判斷出再無法躲避回三立的雙掌,只得順勢向右倒,這樣可化解對方的力道。回三立的雙掌拍在了龜本一川的側腰部,他若再趨步上前,屈膝下砸,那樣龜本一川非死即殘。可是回三立非但沒有那樣做,反而在對方倒下的瞬間變掌爲爪,一把抓住對方的衣服猛一用力,龜本一川又站了起來。

    回三立鬆開了拉拽着龜本一川的那隻手,抱拳說道“承讓。”

    龜本一川鞠躬說:“謝謝壯士手下留情。”接下來他拉着回三立到一旁問:“你最後打敗我的那招叫什麼名字?”

    回三立笑了笑說道:“咱們這樣說吧,你們今天的柔術是我們明朝末年一個名叫陳元讚的人傳到你們日本的,而這個陳元贊原出我們少林寺。”他停頓了一下神祕地一笑又說,“我原本也是少林弟子,後來投到了我師父陸西平的太極門下。”

    “噢,原來如此。”龜本一川似乎明白了什麼。他沒有再回到北面的隊伍,而是徑直向東走去。

    這第一局的勝負已有定論,只是未經過那個瑞士外交官西飛爾宣佈。待回三立剛回到南面的隊伍,又從北面走出一人,來人邊走向場地中央邊高聲叫道:“誰願陪俺薩摩示現流的山本雄信過幾招?”

    張尚武剛想邁步走向西飛爾,意思是下一局比什麼得由我和武田抽籤決定,爲何還未經過這個程序,此人就走出隊伍挑戰了?只是他還未邁動腳步,武當派的代表潘文雨擺手攔住了他,並說:“張師兄,這第二局能否讓我這個道人一試身手?”

    說實在的,張尚武對這個薩摩示現流也是聞所未聞,見潘文雨請戰,這才禁不住向場中央的山本雄信看去,見此人年歲約四十左右,身高在一米七零上下,身材敦實,隔着衣服身上肌肉的輪廓都能顯現。右手提着一把似刀又似劍的兵器,只是這件兵器又使人很好奇,說是刀吧它後半截是直的,只有刀尖處有彎度,且兩面有刃,說是劍吧差別也很大。他看罷暗暗點了下頭,心想對付這種怪異的人非這個武當派的潘文雨莫屬了,於是對對方說道:“勞師兄您大駕了。”

    潘文雨也走到了場地中央,和山本雄信相比略高略瘦,手中提着一把青龍劍,他剛剛站定,就聽山本雄信問道:“請你報上名號?”

    潘文雨莞爾一笑說道:“我的門派不如你薩摩示現流的名氣大,說與不說皆可,咱們先過幾招,如果你覺得我的招式尚可,那時我再報名號不遲。”須臾又說道,“賜招吧。”

    這山本雄信小看了潘文雨,又求功心切,一出招就想置對方於死地,只見他腳下用力,身體騰空而起,在空中一聲斷喝,如同驚雷般炸響,然後把那似刀又似劍的兵器高舉在自己右肩上方,待身體下落時使盡全身力氣斜着向左下方劈來。潘文雨看在眼裏,感覺出對方壓倒性的力量和速度,不敢橫劍架隔,不然即使磕開了對方的兵器,手中的寶劍也會傷了自己頭頂。其實潘文雨還有一個機會可以利用,那就是使一招舉火燒天,揮劍上刺,在對方全然不顧的情況下,一劍把他的胸膛擊穿,可那樣自己的腦袋也會分爲兩半,同歸於盡,但他不想那樣做。說時遲那時快,說話間山本雄信的刀已經到了頭頂上方,潘文雨只得身體後傾,腳下用力,“蹬蹬”後退兩步,待對方的刀在眼前落下,復又站直了身子。

    山本雄信見刀走空,仍不改變招式,身體再次騰空,重複着剛纔的動作揮刀斜着劈下,潘文雨這次只是後退了一步,同時心中暗道,山本雄信呀山本雄信,看你氣勢洶洶的,起初還認爲你有多大的本事,到頭來你只會這一招啊!他趁對方的刀下落的瞬間,右手一抖青龍劍,貼着山本雄信的刀身向右上方挑來。山本雄信改招變式已來不及,明知自己的雙手將被砍斷,但他並不在意,把落下去的刀尖向上擡了些,雙手平端着向潘文雨的小肚子刺來,又是一招拼命的刀法。潘文雨不想與對方兩敗俱傷,又生生把自己的劍收住,向右側身,用眼睛的餘光看到山本雄信的刀尖在左側閃過,突然擡左胳膊,掄圓了奔着山本的臉上打去。山本雄信躲不過這招,再沒有找到兩敗俱傷的機會,被潘文雨打個正着,原本向前衝的姿勢,這時卻是向後倒來,腳下收勢不住,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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