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尚武念及師父劉奇蘭年事已高,加之兒媳烏日娜抱着孩子,故爲他們僱了一輛馬車上路了,他和師弟劉大鵬騎着馬跟在後面護送,一行人晝行夜宿,行走在北京通往深縣的官道上。越走離深縣越近,張尚武的心事也越沉重,並不時地仰起頭長嘆一聲,劉大鵬看在眼裏,禁不住問這是爲何,張尚武直言相告說道:“我們就要去蒙古草原了,我總認爲這次是凶多吉少,倒不是擔心個人的安危,而是我那年近八十的老孃怎麼辦?既不想讓她爲我擔驚受怕,還想讓她過一個幸福的晚年,這看似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只是又想不出辦法實現它。”

    劉大鵬孑然一身,自然沒有處理家庭事務的經驗,一時答不上話來。坐在前面車上的劉奇蘭回過頭,不滿地責怪張尚武道:“我對你們這幫人可就奇了怪了,一遇到事情就準備搭上性命,等你們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滋味了,孫大飛和我才緩和了幾天,他的死疼得我心如刀絞,換了是你們還不把我活活疼死,更不用說你的母親了。”

    “我們也不是不拿自己的生命當回事,我是說萬一呢?”張尚武的語氣緩和了許多。

    劉大鵬和烏日娜畢竟還很年輕,沒有把劉奇蘭的話當回事,而是給張尚武出着主意,一會兒過後劉大鵬搶先說道:“師兄不用分心,把照顧家庭的責任暫時託付給嫂夫人,我們見過幾次面,感覺出她樸實賢淑,把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

    張尚武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師弟有所不知,你嫂子王氏的孃家是個土財主,她從小和大家庭的大家閨秀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嫁到我們張家後雖說爲我生養了四個兒子,對老人也很孝順,但是出了大門就傻眼。”見劉大鵬有所懷疑,接下來又說道,“這樣說吧,她在衡水縣城也呆了二十幾年了,城裏有幾條街,幾家戲院都說不清楚。”

    “嫂夫人平時買些個人用的東西怎麼辦?”劉大鵬對張尚武的話有些不相信。

    張尚武回答道:“三明哥活着的時候由他陪着她去買,後來三明哥不在了,我每次出門前都買下一大堆東西儲備着,以防用時抓瞎。”

    烏日娜半天還沒有說話,她是直脾氣,對看不順眼的事情張口就說,也不管對方是誰,這一點人們都是瞭解的。今天聽張尚武的話不順耳,回過頭插話說道:“你說錯了,常言道‘有山靠山,無山獨立’,有你這座大山在外面撐着,婆婆才懶得生閒心操持外面那些事情呢,換了我即使有人陪着也不出門去買東西,讓別人買回來自管用就是了。”話題一轉又說道,“等到靠山山倒,靠水水枯的時候,多麼不願拋頭露面的老孃們也得爲了生計去奔波,多麼軟弱的女人也能堅強起來。”

    張尚武明知烏日娜的話有理,但仍對妻子王氏樹立不起信心,模棱兩可地說道:“等回到家再說吧,先讓你婆婆練着,只是眼下還得找個幫手。”

    烏日娜來了倔脾氣,不滿地說道:“讓一個人去做她沒有動力的事情,那這件事情就永遠不會做好,必要時得逼着她去做,做不好要受到懲罰,這樣她就用心了。”

    張尚武眉頭皺了一下,不滿地問道:“懲罰,如何懲罰?”

    烏日娜口無遮攔地回答:“休了她。”隨後又補充一句話道,“用這些話嚇唬一下準管用。”

    張尚武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隨即又舒展來來,心想做兒媳婦的說出這種話簡直就是對長輩的大不敬,世上有幾個兒媳勸公公休了婆婆的?只是她本意是幫助自己,是想找到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況且前不久她才領教了天彪說出“休了她”的那句話,氣着從南京一路哭鬧到了北京,後在別人的勸解下才醒悟過來,這纔有了重返南京提醒張天彪防範身邊激進黨的那件事情,的確是有了壓力纔有動力。張尚武想到此“撲哧”笑了,對烏日娜說道,“如果我以你婆婆處理不了外面的事情爲藉口而休了她,若她的孃家人找上門來質問我,‘男人主外,女人主內’,讓她一個婦道人家東家走西家串的,那你一個大男人又幹什麼去了?我總不能夠說我準備去蒙古草原爲了那裏的一座金山去和日本人拼命吧?”

    烏日娜臉色羞臊得通紅,連連點頭稱“是”,但她又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一會兒後又說道:“我還有一個辦法。”不待張尚武說出“請講”,接下來說道,“納妾。”

    “納妾?”張尚武又是一驚。

    烏日娜解釋道:“你就和婆婆說,準備納一房小妾幫助料理家事,新娶來的主外,婆婆主內,這樣你出門時間長了纔不會放心不下家中的事務,料想婆婆即使心中多麼的不樂意,也找不出反對的理由,否則她就把裏外的事情全部承擔起來,這樣就對她形成了壓力。假如爲了這件事情婆婆的孃家人找上門來問罪,你就有了充足的解釋理由。”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再說了,男人娶幾房姨太太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這回輪到了張尚武羞臊得滿臉通紅,烏日娜的主意雖然損點,但不是不可行,幹大事損些小節勢在必然,只是這話從她當兒媳的口中說出來,自己這個當公公的總覺得彆扭。他找不出對方話中毛病,只得說道:“等到了咱們家見了你婆婆,看她如何答覆再說吧。”

    張尚武一行用了四天的時間纔回到了深縣,先安置好師父劉奇蘭,又和師弟劉大鵬說好自己和烏日娜先回趟衡水,等辦完了那邊的事情返回來再和他一同奔向蒙古草原。劉大鵬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點頭表示同意,倒是劉奇蘭提議讓他們先去找孫大飛的老婆一趟,和她說妥送她的兒子去武當學藝一事,等派人送孫合適上了路,張尚武和烏日娜再回衡水不遲。張尚武答應了師傅,還有就是需提前知道孫大飛的埋葬地點,這樣便於那把旭日寶刀的匿藏,如此他和兒媳烏日娜及小孫子張勝利又在深縣呆了兩日,直到第三天上午,他才趕着大車拉着他們祖孫三人走在了回衡水的路上,他的那匹坐騎則拴在了大車的後面。

    張尚武和烏日娜回到了衡水的家中,妻子王氏趕忙迎了上來,又是燒水又是沏茶,忙得站不住腳。張尚武看在眼裏,又想起路上的那些話,不由得臉紅起來。王氏看到後,還以爲他路上感冒發燒,一時又忙活起來,先是端上薑絲紅糖水,又做了一大碗香噴噴的荷包蛋掛麪。他本不想提納妾的事情,但是經不住烏日娜在一旁又是使眼色又是打手勢地鼓動,這才終於下了決心讓王氏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拐彎抹角把納妾的事情說了出來,最後說道:“這主要是爲你着想,我整天不在家,你打點家中的事情已經很累了,不能再在外面東奔西走,再招個女人進家,會減輕你肩上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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