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的瞬間，念頭交錯，情緒波瀾。
李行已經徹底追上了林茵。
林茵身上的長裙還在飛舞，清冷風中，如同一頭女鬼。
只是，這頭奔赴黃泉的女鬼，卻在回頭時看到一位讀書人在她後面。
於是她面前一條死路逐漸斷絕，生機浮現，如幽幽暗夜中，一抹天光冷冽。
“我錯了。”
林茵終於對李行說了這話，同時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袖，眼波中泛起了濃濃生機。
李行笑了，頓時，他周身靈輝蕩起，抓住一縷清風，凌空立住。
他是修士，即便身下是萬丈懸崖，只要不想死，不主動斷絕生機，便不會死。
既然林茵放棄死意，他自然也不用赴死。
二人終於穩穩落地，他看着林茵，張了下嘴，欲言又止，最後撓了撓頭，輕聲道：“對不起……呃……”
在他開口時，林茵已經撞進他懷裏，死死抱着他，如同一個天真的女孩，抱着一個可愛的娃娃，或者憨厚的狗熊。
半晌，在李行一張清秀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一塊紅布時，林茵纔開口，聲音暗啞着道：“我不值得的，你知道，我以前……”
林茵還是放不下心中晦澀的念頭，因此，覺得不安和愧疚。
“我……我……”李行張嘴，磕磕絆絆，他現在大腦一片空白，一雙盛着清風明月的眼睛，這會兒像要滴出水來一般。
半晌，李行才從林茵的懷抱中反應過來，緩緩道：
“世人眼中都有迷障，在遇到姑娘之前，我以爲我讀書修行，是爲了與世人講道理，但是，在遇到姑娘之後，我才明白，我是爲了去除這世上的迷障，真正見到姑娘。姑娘，我見你時，世間萬物都消失了。沒有月亮，沒有清風，沒有皮相，沒有故事，沒有痕跡，只有一隻毛絨絨的熊從山上滾下來，歡喜雀躍，歡喜，雀躍。”
李行笑着，一張笨嘴裏，說出的卻都是情話。
“有多歡喜？有多雀躍？”林茵忽然覺得心裏像藏了蜜糖一樣，於是開口問道。
“心裏有一萬隻螞蟻在爬，腦子裏也有一萬隻螞蟻在爬，身體被溫暖的水包圍了，笑也不會笑，哭也不會哭，只是覺得，這個世界好美好，自己，好幸運。”李行笑道。
林茵聞聲，不知何時，一雙眼睛中漸漸盪漾起水意，接着，輕輕張開嘴，就咬在了李行的肩頭，然後發出一聲像小狗一樣哼唧的聲音。
“你……也喜歡我嗎？或許現在不喜歡我也沒有關係的，只是你會喜歡我嗎？”李行低頭，有些緊張的，問道。
“……喜歡。”林茵低下頭，聲音輕柔。
還有一句話，她沒說來，那就是：傻瓜，真正的一見鍾情，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情啊！
半個時辰之後，李行與林茵回到樹林，二人一前一後，只是月光如水，不再清冷。
回到本來的地方，與傅錦會和，之後點上篝火，篝火燃起時，傅錦不動神色的，目光在二人之間流轉了一下，帶着輕鬆的笑意。
“石天與你父親應該也快了，明天之前趕到，我們便可以繼續出發。”傅錦隨口道。
林茵聞言點頭，隨後一張嘴，準備說些什麼什麼，讓氣氛不至於落定下來，但就在這當口。
“轟！”天地之間，一聲悶響，如果一道雷霆，瞬間席捲八方。
三人聞聲，自然齊齊擡頭，隨即便看到蒼天如晝，渲染血氣的景象！
……
時間回溯到三個時辰之前，還在鳳城，石天與林父揮別傅錦三人後，回到房間。
石天把沒法兒收進須彌芥子的東西打包放好，背在背上，隨後，陪着佝僂的林父一起在夕陽中，緩慢前行。
“我本來以爲，你應該不會答應我。”半晌，林父一張嘴，開口道。
石天聞聲笑笑，隨後，輕聲道：“您是一位心中同有血氣兒的主子，若是心結在心中，始終解不開，也苟延殘喘不了多久，既然這樣，不如快意一些。而且，我這人做事兒不講道理的，心情舒爽，念頭通達，纔是最要緊的。”
“你這人性格，十分對我秉性，你我若是年輕的時候相遇，應該能成爲不錯的朋友。”林父笑道。
“現在也可以成爲朋友。”石天也笑道。
“是，沒錯了，現在也是朋友！其實交朋友這件事情，也是講究眼緣的。”林父溫聲道。
石天點點頭，隨後，目光落在遠處，看向夕陽。
“後生，能拜託你一件事嗎？若是你再次見到我女兒，麻煩你轉告她，告訴她一句話……我這個做父親的，對不起她，好好活着。”
“我知道了，我會轉告。”石天點頭應下。
林父聞言，算是放下心中最後一件事情，隨後迎着夕陽，五指舒展再收攏，同時，目光中一抹冷意被反覆打磨。
半個時辰之後，石天陪着林父，站在一處府邸門口，府邸上方，以金色爲底，上書兩個字，尤府。
站在尤府門口，石天嘴角微抿，看着林父慢慢直起身，然後，本來乾癟嶙峋的身上，一股浩蕩的氣勢漸漸醞釀。
曾經，作爲一方世界最頂級的強者之一，一位帝境修士，就算被傷病侵蝕十數年，一身修爲難以回返巔峯，但當他真正站起時，本來那份屬於強者的氣息便回到了他身上，凌厲的氣勢如一道劍氣，往上，直接破開一片雲霄，逸散流雲。
隨後，氣勢擡起，在布衣微動中，緩緩往前。
尤府門口，站着兩頭神火境界的異種，起初，在石天與林父出現在門口時，二人本來打算上前驅趕，只是不巧，剛好，碰上林父起身。
於是，兩頭異種齊齊跪下，身形顫抖，眨眼間，大汗淋漓。
“閣……閣下，您究竟是誰？來做什麼？”一頭異種撐住心頭一口膽氣，開口問道。
林父聞言止步，接着，低垂頭顱看向兩頭異種，聲音暗啞的開口：
“來殺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