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沈默去沈公館看安沐後,安喬就知道秦懷瑾撲了空。
既然沈默沒見到秦懷瑾,安喬自然就自動略過了。
她從他懷裏擡起頭來,認真說:“我知道我奶奶爲什麼不喜歡我了,因爲我不是我爸媽的孩子。”
“安清越說的?”沈默問的時候,腦中閃過之前他們去了郎山公寓的畫面,他的心頭一動,脫口問,“他說你是安悠寧的女兒?”
安喬詫異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雖然她知道沈默的分析能力極強,但這也太……強悍了吧?
安喬回過神來,拉着他入內,一面點頭說:“你太厲害了,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跟蹤我跟我哥了呢。”
沈默有些尷尬抿了抿脣。
他是跟蹤他們了,見他們去了郎山公墓,便讓李昶原查了那裏葬着誰。
她還真以爲他是神仙嗎?
安喬推他在沙發上坐下,認真把事情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沈默的眉宇始終微擰着。
安清越說的事實看似無懈可擊,但不知道爲什麼,沈默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沈默?”安喬拉住他的大掌。
他回過神,卻問她:“安清越沒再說別的事?”
安喬的目光有些躲閃,原本是想要撒謊的,不過一想,沈默連她是安悠寧的女兒都知道,估計看她的樣子也猜出來了。
於是她清了清嗓子,從容說:“我哥怕你對我別有用心,想要我離開你,不過你放心,我這輩子已經認定你了!”
女孩笑容燦爛,俯身勾住他的脖頸在他薄脣上親了親。
他的心頭一動,順勢攬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纖腰,低頭便深深吻了上去。
“唔……沈默……”
他唔一聲,似有些慶幸般:“還好先一步領證了。”
她嗤的笑:“不領也沒關係!”
沈默的眸色略深沉,她是沒關係,可不領他有點慌。
總覺得安清越一回來,他有種四面楚歌的感覺。
…………
下午安喬去沈默書房做作業。
沈默打了個電話讓李昶原來了一趟。
李昶原前腳一走,沈默便去陽臺上給謝嘉打了個電話。
“我讓我祕書給你送了跟頭髮過去,麻煩你幫我跟上次做過鑑定的那位男士的DNA做下對比。”
謝嘉有點意外,但最終什麼也沒問。
因爲兩人共事過,她太瞭解沈默了,他不願說的事,就算上齊滿清十大酷刑他也未必會鬆口。
那倒不如不問。
…………
結果晚上就出來了。
沈默正和安喬在喫飯。
謝嘉直接拍照發了圖片過來。
鑑定結果,排除。
沈默看後臉色更難看了,難道安清越說的是真的,安喬真的是安悠寧的女兒?
可是,安素琴真的會這樣對自己的親外孫女嗎?
“沈默。”安喬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麼了?”
“哦,沒事。”他將手機放下,“明天想做什麼?”
她託着下巴看他:“你要跟我約會嗎?”
他反問:“不行嗎?”
“行行行!”安喬有點心花怒放,她跟沈默在一起後還沒正正經經地約會過呢!
只要和沈默在一起,逛街、喫飯、看電影,不管多無聊都沒關係!
…………
週日一大早先去看了安沐。
然後沈默一路駕車去了郊外。
安喬將窗戶開到最大,涼風習習,舒服得她伸了個大懶腰。
她側臉笑着問:“沈默,我們去哪兒?”
他的聲音素淡:“到了你就知道了。”
“嗯!”安喬聽話地沒有說話,乾脆閉上眼睛,聽着風聲。
車又開半個多小時,終於靠邊停了下來。
外面看起來是個私人莊園,很氣派,亭臺樓閣,頗有明清時候那種大家族的風格。
安喬下車就一陣讚歎。
回頭見沈默下車,她跑上去就拉住他的手,笑着說:“這個地方你是怎麼找到的啊?光外面就很漂亮了,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也像電視裏一樣有麴院荷風、假山瀑布!”
安喬迫不及待要進去,卻發現身後的人站着沒有動。
“沈默……”安喬回眸便見沈默的臉色有些低沉,她下意識站住了腳步,“怎麼了?”
他將目光收回,落在安喬臉上,圈住她的手緊了些。
片刻,才聽他低聲說:“這裏原本不是個莊園,三年前才重建的,原來這裏是一個村莊,後來政府規劃拆遷,大家陸續搬走了,這裏的房子拆到一半又因爲政府換屆,便
擱置了,後來成了一片廢止。”
他的眸華略微黯淡,音色又低一些:“你把自己的事情不留餘力全告訴我,我也想把我的事告訴你。”
他頓了下,嚴謹地補充,“至少把能說的,都告訴你。”
安喬的心噗噗跳個不止,她瞬間明白了,他在說五年前的事!
那件,他一開始說的機密案件。
那個,關乎他無法再碰觸女人的祕密。
安喬整個人都緊張起來,掌心都冒出了一層冷汗。
她忙轉身抱住他,話語似安慰:“你可以不說的沈默,我告訴你是因爲我願意,我沒有逼着你告訴我的意思!”
他垂目睨着拼命想要保護他的女孩,眼底一片溫柔。
男人的薄脣微啓:“我告訴你也是我願意。”
“可是……”
男人修長的手指置於她脣邊,制止她再說話。
他的大掌緊握住她的小手,沒有走進莊園,而是沿着圍牆往另一側走去。
微涼空氣裏,他的話語輕柔:“當年那個案子影響惡劣,具體的事我不能說。我是分析案犯心理的那個人,年輕氣盛,過於自信。”
安喬跟在他的身側不敢接話。
可她早已從他的話裏聽出了深深的自責。
走了一段路,他突然停下了腳步,目光遠遠看向前面一片青蔥草坪。
那裏如今空曠得什麼都沒有。
可安喬卻知道,那裏有沈默心裏無法過去的坎兒。
沈默裹住她的手驀地鬆了。
安喬猛地擡眸。
他往前走到草坪上站住,臉色還算平靜,但話語裏卻夾雜着愧疚與悔恨:“這裏原本有間屋子,算是……案發現場。當年因爲我的失誤,被害人就死在那裏,就在救援隊來前的十分鐘。”
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着。
安喬往前一步,他卻驟然回眸,目光凝住她:“那人若還活着,如今應該和你一般的年紀。”
安喬“啊”了一聲,那豈不是還是個孩子!
“沈默!”她撲過去,用力握緊了他的手。
他覆下眼瞼,話語變得那樣無力又自責:“我甚至連她的樣子都沒有看到,更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只知道她是個孤兒,可即便是孤兒,也會是某個人的寶貝。”
“別說了沈默!”安喬的眼睛酸澀得難看,可她拼命忍着眼淚。
他卻還要說:“但我記得黑暗中她害怕無助的尖叫聲,還有她哭着求我救她的話。”
安喬渾身的汗毛一豎,乾脆抱住了他略有些僵直的身體。
他卻徐徐閉上眼睛:“她就死在我身邊,一地的鮮血溼透了我的衣服,她死的時候還緊緊攥着我的手……她恨我。”
“她不會恨你的!”安喬咬牙說,“她一定明白你也想救她!你身不由己,你沒有辦法,她泉下有知會理解你的!”
救她麼……
沈默的睫毛抖動着,他不想傷害她……
“那個夢靨我再不能忘卻,後來我發現,一旦有女人碰到我的身體,就會讓我想起那晚的事情。”
黑暗,血腥,罪惡。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到底不再說話了。
後來的事,安喬大約也聯繫起來了。
他無法忍受這種痛苦,所以才瞧瞧去美國做了手術!
他跟秦懷瑾說了實話,告訴她他無法被女人碰到,而秦懷瑾卻在那樣的情況下拋下他離開了!
安喬心疼至極,狠狠抱住他:“我知道過去的事情沒辦法重來,我也不是個擅長安慰別人的人,可是沈默,她一定是原諒你了!”
原諒麼?
“你……又怎麼知道?”他微微睜眼。
底下女孩的眼圈微紅,望着他的目光卻堅定。
安喬眯着眼睛衝着他笑:“因爲我啊!”
沈默蹙眉。
她踮起腳尖捧住他的臉深情吻上他涼薄的脣,他有些喫驚往後退了一步,她執拗上前狠狠地吻。
片刻,她才鬆了手,仍是看着他笑:“我吻你讓你想起五年前的那件事了嗎?”
沈默怔住。
“沒有吧?”她像是有些小得意,昂首挺胸地說,“五年來你不能接受被別的女人碰觸,但我可以!我就是最好的證明,她原諒你了!所以才讓我來到你身邊!”
“喬喬。”
他的音色有點澀,伸手將她嬌小的身軀狠狠擁入懷中。
他真的,得到救贖了嗎?
真的這麼簡單嗎?
安喬從他的懷裏擡起頭來,陽光穿透雲層打在沈默的側臉上,散開的光暈裏,她見他在笑。
她的眼睛撐大:“沈默,你笑了!”
他略一怔,幾乎本能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