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相宜終於回過神來：“你早就知道了？這不可能！我不可能有破綻的！”
他的目光淡掃，一字一句看着她說：“你全身上下都是破綻。”
“不可能！”她仍是不相信。
沈默一步步朝她走去，言語低沉：“那次沈易連打你三通電話你不接，你說快到了纔沒有接，其實是以爲那是溫淺予的手機，沈易的號碼沒有存，你不知道是誰，不敢接，怕露出破綻。”
周相宜冷笑說：“這個根本不足以說明什麼！”
“的確。”他略一笑，“那個時候我的確沒有懷疑你什麼，但我在碰到你的那一刻……”
沈默略低頭，凝視着自己的手指，喃喃說，“那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覺得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周相宜憤怒說：“你能碰安喬其實是因爲我，我纔是你應該贖罪應該碰觸的人！”
是嗎？
沈默嗤的一笑，眸華再次落在面前的女孩身上。
“你哭着說周相宜氣死了你奶奶，可後來慕少譽在電話裏才說你奶奶沒能在手術室挺過來，但在這之前你又是怎麼那麼肯定知道你奶奶會死？”
他的話語素淡，卻字句精準。
周相宜終於略有動容，可她仍是笑：“這也只能說明我關心則亂，得知我奶奶進手術室很慌張！”
沈默點點頭：“你可以這麼解釋，我也的確沒有深入去想。直到後來，我見你哭累了，想抱你入睡，你的腳很冷，我讓你踩在我的腳背，試圖給你溫暖。
你的腳底有些硬，我起初以爲你弄傷了哪裏，趁你睡着時查看了下。才發現那不是凍僵，也不是什麼傷，是繭。”
他頓了頓，字句斟酌道，“那是經常穿高跟鞋的女人才會有的繭，可我的喬喬從不穿高跟鞋。”
從那一刻開始，他就肯定了面前的人不是安喬，是周相宜！
周相宜垂於身側的手不自覺握緊，這種細節……竟然有人變態到會去注意這種細節！
這些年，她換過很多工作，出入過很多燈紅酒綠的場所，穿高跟鞋是再正常不過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沈默會注意到這個！
她猛地看向沈默：“你出院時醫生說你身體沒有恢復，那方面的事需要剋制……這話其實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不錯。”他毫不遲疑地點頭，“以我跟喬喬的感情，不會不碰她。”
但他怎麼會碰面前的這個女人？
“你提出離開濱市，甚至都沒有提小沐。”沈默的眸華微沉，“喬喬把小沐看得比什麼都重，就算遭遇多大的打擊，她也不會不管小沐的。”
周相宜的臉色鐵青，咬着牙說不出話來。
沈默繼續說：“我的確沒想到秦懷瑾會跟着一起來，於是我將計就計了。故意讓你看到我去見她，故意讓你看到她發我信息，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我很早以前就曾經把秦懷瑾的號碼拖黑過，但因爲你不是喬喬，這一點，你完全不喫驚。”
“你一直在算計我！”她本能退了一步，然後又突然笑起來，“那又怎麼樣！你要是曝光我，你也什麼都得不到！你的安喬早就不在了！”
沈默眉目素淡，話語也淡了：“你不會殺喬喬的，就像當初在看守所，你想我死卻不會自己動手一樣。”
周相宜冷笑着：“你說的對，我的確不想弄髒自己的手，所以我讓她自己做出了選擇！”
她說的時候，目光沉冷。
那天的情形再次浮現在了眼前……
……
十天前，安家別墅。
安喬跌倒在地上，震驚看着面前這張自己在鏡子裏看了近二十年的臉。
“周……周相宜！”安喬脫口望着她。
周相宜顯然沒想到會這樣跟安喬見面，她極快環顧四周，沒有人。
很好，天時地利人和。
她笑一笑，居高臨下看着安喬：“你不應該叫聲姐姐嗎？”
安喬瞬間想到了葬身火海的安芸，她的眼眶瞬間紅了：“你不是我姐姐！”
“我不是？那個從小到大打壓你的安芸是？”周相宜走上前冷冷睨着她，突然就笑，“也是，我不是你姐姐，因爲我是你，我是安喬！”
安喬的眼睛驀地撐大，她見周相宜靠近，安喬用最快的速度爬起來一把推開了她就朝外面衝去。
周相宜破天荒沒有攔她，也沒有追。
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安喬的背影，漫不經心地說：“你不想知道五年前在那間屋子裏，我和沈默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衝到院子裏的安喬倏地收住了腳步。
她的脣角染笑：“你不會以爲五年前那個人不是你，那件事就過去了吧？”
“你想怎麼樣？”安喬咬牙切齒看着她問，“那件事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收手？你已經鬧得沈家雞犬不寧了，還不夠嗎？”
任憑安喬如何憤怒，周相宜卻依舊波瀾不驚。
她仍是望着安喬笑着說：“你跟我去一個地方，我就告訴你當年的真相，我保證，聽完你絕對不虛此行。”
安喬咬着脣有些猶豫。
周相宜又說：“你要是不去，我就站出來，昭告全天下，沈默強姦我，而你，作爲我的親妹妹，你真的覺得你們還能在一起嗎？”
安喬的指甲嵌入掌心，她明白，周相宜既然出手了這件事就不會到此爲止。
她更明白，這一次，不管她是不是會聽話跟着去，周相宜也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他們！
但，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安喬還是跟着她走了。
周相宜打了車，帶她去了郊區江邊。
風很大，沒有人。
也意味着周相宜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安喬跟在她身後，遲疑着問：“你從醫院來？奶奶她……怎麼樣？”
她也終於明白安振揚那句“你到家了”是什麼意思了，大約就是周相宜冒充她撒謊說來家裏接安芸去醫院看望安素琴吧？
周相宜聽安喬提及安素琴就變了臉色，她冷睨看向安喬，說：“那個老太婆對你也一直不怎麼好吧？所以你不用感謝我，我幫你把她殺了。”
“你……”安喬渾身的汗毛一豎，整個人都如同被人澆下一盆冷水。
沒想到周相宜居然這麼狠！
她伸手拉住了安喬冰冷的手，安喬下意識想要掙脫，她的力氣很大，直接將她拉到了江邊。
周相宜靠近她，說：“其實五年前，沈默沒有強姦我。”
安喬的眼珠子猛地撐大，不可置信看着她。
周相宜笑了：“幹嘛這樣看着我，心疼了？憤怒了？那又怎麼樣，五年前的事已經是所有人認定的事實了。”
安喬悲憤交加道：“他是去救你的，你爲什麼要反咬一口！”
她的眼底絲毫沒有愧疚：“安喬，我今天見你，不是爲了跟你解釋五年前的事，我就問你一句話，想給沈默平反嗎？想嗎？”
“你……會承認？”
“會，只要你從此消失。”
安喬的指尖一陣顫抖，心下卻是笑，在周相宜這裏，哪裏會有免費的午餐？
“你想讓我離開濱市？”
“離開？”周相宜彷彿是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睨着安喬說，“沈默對你的愛我已經幫你驗證過了，爲了你，我叫他去死，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你要是愛他的話……”
她說的時候，伸手入口袋想要拿出那把摺疊水果刀。
卻不想，安喬本能掙了掙，有些害怕看了眼江水：“你想叫我從這裏跳下去？不行，我不會游泳啊！”
周相宜重新將水果刀放下，蹙眉看着一臉害怕的安喬：“這麼說，你不願意爲了他去死？”
安喬咬着脣不說話。
周相宜又說：“就算他一輩子揹負罵名也沒有關係？就算大家永遠都不知道當年的真相也沒有關係？”
“你別說了！”
安喬捂住了耳朵，哭着說，“你爲什麼要這樣？我有什麼錯！當年把你換掉又不是我的主意！這些年，奶奶誤以爲我是媽生的野種，我過得也並沒有那麼好！爲什麼你連我也不放過！”
“爲什麼？”
周相宜用力扼住安喬的手，目眥盡裂道，“不管怎麼樣，你都是堂堂的安家小姐！你可以爲了玩遊戲進酒吧，盡情揮霍你的青春，隨便勾引男人！我卻需要端着托盤，穿着並不合適自己的衣服跟鞋子被那些討厭的客人呼來喚去！我本應該和你一樣穿着好看的校服去追尋自己的夢想！”
安喬喫驚看着她，沒想到那次在酒吧，她就看見她了。
不，應該說，這五年，周相宜一直在她身邊觀察着……
可週相宜永遠不知道，沒有人是真的可以無憂無慮的。
周相宜將她推到欄杆邊上，冷漠說：“你自己跳下去，我就站出來告訴全天下當初沈默並沒有強姦我。”
“真的？”
“真的，而且我保證，他會過得很幸福。”周相宜的眸華似水，認真看着安喬說。
安喬回頭看了看有些湍急的江水，她縮了縮脖子，咬牙說：“你最好能做到，否則我做鬼也會來找你的！”
語畢，安喬推開周相宜的手，翻身上了欄杆縱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