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清天之下 >第二百四十三章 紅夷大炮
    純愨道:“雖這麼說,還有別人。”因又命另擺一桌,揀了熱螃蟹來,請襲人、紫鵑、司棋、侍書、入畫、鶯兒、翠墨等一處共坐。山坡桂樹底下鋪下兩條花毯,命支應的婆子並小丫頭等也都坐了,只管隨意喫喝,等使喚再來。

    純愨便取了詩題,用針綰在牆上。衆人看了,都說:“新奇只怕做不出來。”純愨又把不限韻的緣故說了一番,柳敬宣道:“這纔是正理。我也最不喜限韻。”諸葛清琳因不大喫酒,又不喫螃蟹,自命人掇了一個繡墩,倚欄坐着,拿着釣杆釣魚。寶釵手裏拿着一枝桂花,玩了一回,俯在窗檻上,掐了桂蕊,扔在水面,引的那游魚上來唼喋。純愨出一回神,又讓一回襲人等,又招呼山坡下的衆人只管放量喫。探春和李紈、惜春正立在垂柳陰中看鷗鷺。迎春卻獨在花陰下,拿着個針兒穿茉莉花。柳敬宣又看了一回諸葛清琳釣魚,一回又俯在寶釵傍邊說笑兩句,一回又看襲人等喫螃蟹,自己也陪他喝兩口酒,襲人又剝一殼肉給他喫。

    諸葛清琳放下釣杆,走至座間,拿起那烏梅銀花自斟壺來,揀了一個小小的海棠凍石蕉葉杯。丫頭看見,知他要飲酒,忙着走上來斟。諸葛清琳道:“你們只管喫去,讓我自己斟纔有趣兒。”說着便斟了半盞看時,卻是黃酒,因說道:“我吃了一點子螃蟹,覺得心口微微的疼,須得熱熱的喫口燒酒。”柳敬宣忙接道:“有燒酒。”便命將那合歡花浸的酒燙一壺來,諸葛清琳也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寶釵也走過來,另拿了一隻杯來,也飲了一口放下,便蘸筆至牆上把頭一個憶菊勾了,底下又贅一個“蘅”字。

    柳敬宣忙道:“好姐姐,第二個我已有了四句了,你讓我做罷。”寶釵笑道:“我好容易有了一首,你就忙的這樣。”諸葛清琳也不說話,接過筆來把第八個問菊勾了,接着把第十一個菊夢也勾了,也贅上了一個“瀟”字。柳敬宣也拿起筆來將第二個訪菊也勾了,也贅上一個“怡”字。探春起來看着道:“竟沒人作簪菊讓我作。”又指着柳敬宣笑道:“才宣過:總不許帶出閨閣字樣來,你可要留神。”說着,只見純愨走來,將第四第五對菊供菊一連兩個都勾了,也贅上一個“湘”字。探春道:“你也該起個號。”純愨笑道:“我們家裏如今雖有幾處軒館,我又不住着,借了來也沒趣。”寶釵笑道:“方纔老太太說,你們家裏也有一個水亭,叫做枕霞閣,難道不是你的如今雖沒了,你到底是舊主人。”衆人都道:“有理。”柳敬宣不待純愨動手,便代將“湘”字抹了,改了一個“霞”字。

    沒有頓飯工夫,十二題已全,各自謄出來,都交與迎春,另拿了一張雪浪箋過來,一併謄錄出來。某人作的底下贅明某人的號。李紈等從頭看道:

    衆人看一首,贊一首,彼此稱揚不絕。李紈笑道:“等我從公評來。通篇看來,各人有各人的警句。今日公評:詠菊第一,問菊第二,菊夢第三,題目新,詩也新,立意更新了,只得要推瀟湘妃子爲魁了。然後簪菊、對菊、供菊、畫菊、憶菊次之。”柳敬宣聽說,喜的拍手叫道:“極是極公”諸葛清琳道:“我那個也不好,到底傷於纖巧些。”李紈道:“巧的卻好,不露堆砌生硬。”諸葛清琳道:“據我看來,頭一句好的是圃冷斜陽憶舊遊,這句背面傅粉;拋書人對一枝秋,已經妙絕,將供菊說完,沒處再說,故翻回來想到未折未供之先,意思深遠”李紈笑道:“固如此說,你的口角噙香一句也敵得過了。”

    探春又道:“到底要算蘅蕪君沉着,秋無跡,夢有知,把個憶字竟烘染出來了。”寶釵笑道:“你的短鬢冷沾,葛巾香染,也就把簪菊形容的一個縫兒也沒有。”純愨笑道:“偕誰隱,爲底遲,真真把個菊花問的無言可對”李紈笑道:“那麼着,像科頭坐,抱膝吟,竟一時也捨不得離了菊花,菊花有知,倒還怕膩煩了呢”說的大家都笑了。柳敬宣笑道:“這場我又落第了。難道誰家種,何處秋,蠟屐遠來,冷吟不盡,那都不是訪不成昨夜雨,今朝霜,都不是種不成但恨敵不上口角噙香對月吟、清冷香中抱膝吟、短鬢、葛巾、金淡泊、翠離披、秋無跡、夢有知這幾句罷了。”又道:“明日閒了,我一個人做出十二首來。”李紈道:“你的也好,只是不及這幾句新雅就是了。”

    大家又評了一回,復又要了熱螃蟹來,就在大圓桌上吃了一回。柳敬宣笑道:“今日持螯賞桂,亦不可無詩,我已吟成,誰還敢作”說着,便忙洗了手,提筆寫出,衆人看道:持螯更喜桂陰涼,潑醋擂姜興欲狂。饕餮王孫應有酒,橫行公子竟無腸臍間積冷饞忘忌,指上沾腥洗尚香。原爲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諸葛清琳笑道:“這樣的詩,一時要一百首也有。”柳敬宣笑道:“你這會子才力已盡,不說不能作了,還褒貶人家。”諸葛清琳聽了,也不答言,略一仰首微吟,提起筆來一揮,已有了一首。衆人看道:鐵甲長戈死未忘,堆盤色相喜先嚐。螯封嫩玉雙雙滿,殼凸紅脂塊塊香。多肉更憐卿八足,助情誰勸我千觴對茲佳品酬佳節,桂拂清風菊帶霜。柳敬宣看了,正喝彩時,諸葛清琳便一把撕了,命人燒去,因笑道:“我做的不及你的,我燒了罷。你那個很好,比方纔的菊花詩還好,你留着他給人看看。”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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