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將來他們都長大了,指不定都不再往來,到那時候能回憶起來的美好,都是現今這段時光。”

    “人到最後都註定要孤獨,越長大越孤獨,所以趁着現今他們還用不着避諱什麼,咱做長輩的儘量成全他們吧!”

    駱風棠依舊黑沉着臉,雖然內心也有些矛盾,但還是不想對拓跋嫺的話妥協。

    楊若晴見狀對拓跋嫺那暗暗遞了個眼色。

    拓跋嫺會意,擡手輕輕放在駱風棠的肩上,“娘沒有別的心思,娘只是想讓自己的孫女兒更快樂一些,不想攔截她的小夥伴。你好好想想吧!”

    拓跋嫺回院子拿東西去了,楊若晴挽着駱風棠的手臂在旁邊的迴廊旁坐下來。

    初夏時分,院子裏草木茂盛,綠樹成蔭。

    一陣微風吹來,心曠神怡。

    但當身邊坐着這麼一位黑臉包公的時候,就算心曠神怡,也要大打折扣了。

    “棠伢子,你別黑着臉嘛,你的心情我理解,但孃的話也確實有道理。”

    駱風棠側首看着楊若晴。

    楊若晴接着說:“且不說別的,就拿建設營地,招收女兵這些事兒來說,咱閨女滿心的成就感和傾訴欲啊。”

    “她心裏肯定是想跟她的小夥伴那裏好好說說的,信紙太短,寫不清楚,”

    “我都能想象到她帶着景陵參觀營地的那種興奮勁了,只要咱閨女高興的事兒,咱都樂意去促成,不是麼?”

    “你以前遇事都很想得開,好多時候還是你來開導我,咋這回卻跟景陵一個小孩子那斤斤計較呢?這可不像你駱大將軍的風格哦!”

    駱風棠垂下眼去,靜靜思忖。

    “別的都好說,唯獨閨女這塊,我心胸實在開闊不起來,將軍氣度也沒了。”他悶聲道。

    “晴兒,如果我說景陵那小子將來長大了,肯定會喜歡我們閨女,你怎麼看?”

    “啊?那是以後的事兒……”

    “我就問你怎麼看!”

    “我……這不好說,得看長大後的景陵是個什麼樣的男子。”她說。

    眼中眸光流轉,展開了想象。

    “若他是個像左大哥那樣的男人,才貌雙全,三觀正,有擔當,我倒很樂意看到他們在一起呢。”

    駱風棠有點煩躁,“可我不喜歡,即便他長成左大哥那樣,我也不想接受!”

    “爲啥啊?左大哥哪裏得罪你了嗎?跟左家做親家,咱門當戶對呢!”她說。

    駱風棠搖頭,“景陵若是別人家的孩子,我或許不會那麼抗拒他長大後跟我閨女親近,正因爲他是左大哥的兒子,我才介懷。”

    “因爲左大哥當年對你有那份心,咱都一清二楚。”

    楊若晴樂了,“我的天,那都猴年馬月的事兒了你咋還介懷呢?”

    “再說了,左大哥有原則,懂剋制,他從未跟咱這表露過分毫,都是你的猜想。”

    “不是猜想,晴兒你不懂,但我是男人我懂。”

    “左大哥看你的眼神,跟我看你的眼神一樣,還有沐子川……”

    “棠伢子,拜託你別說那些好嗎?咱都老夫老妻了,我肚子裏還懷着一個呢,你別讓我起雞皮疙瘩呀!”

    駱風棠苦笑,“好,我不說。但我就是介懷景陵是左大哥的兒子,我不想兩個孩子越走越近!”

    楊若晴知道他又犯犟了。

    “我暈,景陵又不是我跟左大哥生的,他們倆也不是同父異母的姐弟,你咋就這麼介懷呢?”她說。

    這只是一句玩笑話。

    但是,駱風棠的臉色卻並沒有因爲這句玩笑而緩和,相反,卻更沉了。

    陰沉中帶着幾分凝重。

    “晴兒你知道嗎?關於景陵的身世……”

    “棠伢子你別用這副表情跟我說話,我發誓,景陵真不是我生的……”

    楊若晴真的不是梅開二度的玩笑話,而是真的被他這陡然嚴肅下來的表情給嚇到了。

    駱風棠卻捉住她的手,沉聲說:“別瞎說,我當然曉得不是你生的。”

    楊若晴鬆了口氣,隨即又白了他一眼。

    這叫啥話呀!

    說得好像她和左君墨真的有一腿,只不過還沒到生娃的份上似的,再瞎說她可是要發飆的哦!

    “但景陵的身世,我查過了,說起來跟你還是有些關係的。”

    “啊?你是不是閒得蛋疼啊跑去查那個?等等,你說啥?跟我有關係?啥關係?”

    駱風棠盯着遊廊外的一株海棠花,目光微微眯起,“我也不是特意去查的,是當時恰好在處理一樁事情經過蘇杭一帶,機緣巧合下就順手查了一番。”

    “嗯?是咋樣個情形?”楊若晴也不再開玩笑了,坐正了身姿問。

    她還記得幾年前左君墨第一回領着景陵來駱家認門。

    當時景陵虛歲才七歲不到。

    第一眼她就認出這孩子肯定跟左君墨有關,因爲長相氣質太像了,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結果一說,果真是他的親生骨肉。

    當時她出於好奇是打聽過景陵生母的情況的。

    左君墨含含糊糊,只說對方是蘇杭一帶的女子,漁家女。

    從當時他隱約其辭的話語裏大概猜得出兩人應該是露水姻緣,後來那女子懷了孩子,後面那女子生病去世將孩子託付給了他……

    總之,是個癡情的女人,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左大哥當年去那邊,不管是春風一度,還是有長相好的女子,這些都不重要。”駱風棠接着在她耳邊說。

    “但我打聽到的關於景陵生母的情況,也就是那個漁家女,她的容貌跟你竟有七成相似。”

    “跟我相似?”楊若晴驚訝不已。

    “人都死了,你沒搞錯吧?”他又問。

    駱風棠搖頭,“即便人死了,只要有心去追查,總能找到一些生前先關的東西。”

    “我見過那個女子的畫卷,第一眼我都以爲是你,只不過她身量不及你高挑,眉眼間的神韻也不如你靈氣……”

    “但是,足以在燈火朦朧之下,三分醉意薰陶中,讓人誤將她當做是你,假想成就一段……”

    “好了好了,棠伢子你別再說了,後面的我不想再聽。”

    楊若晴猛然站起身,雙手捂着耳朵,蹙着眉頭走開好幾步。

    看到她是真的不高興了,駱風棠也有些慌。

    更有些懊惱。

    自己這是怎麼了?不是下定決心不將這些事兒告訴她,不想給她增添困擾麼?

    看來今日真是有些失控了!說話放浪形骸,真是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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