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忠掃了眼這兩個嘴硬的，暗暗搖頭。
然後他過來給小老楊頭把旱菸點上，說：“小叔，這裏沒外人，有啥情況您老就請說吧！”
小老楊頭吧嗒着抽了兩口旱菸，說：“這事兒，你們就當是一個夢話來聽吧，犯不着當真。”
“那是前天夜裏，我臨睡前喝多了茶水好一陣都睡不着，聽到外面院子裏好像有人在走動的聲響。”
“我怕是有賊混進了院子裏，老三你們又在後院住，我就一個人到外面來瞅瞅。”
“拉開屋門的時候我故意咳了一嗓子，要是賊，聽到那響動指不定也就嚇跑了。”
“當我拉開屋門的時候，一個黑影從我面前閃過去，徑直就搖進了隔壁我大哥那屋。”
“當場，我就打了個冷戰，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但我還是壯着膽子衝了出去，嘴裏喊：是誰？”
“外面一個人影都沒有！”
“小叔，是鬼嗎？”劉氏也壯着膽子，激動的問。
小老楊頭搖頭：“不好說，或許是我眼花，或許是樹影子。”
“反正，這事兒你們當個夢話聽聽就算了……”
“小叔，我再問個事兒。”劉氏又問。
“你問。”
“你看到的那個黑影，個兒高不？”
“不高。”
劉氏兩隻手掌那麼一個碰擊：“那不就結了嘛，咱孃的個頭就擺在那兒，我聽說人要死之前，魂魄不能歸身，時常離開肉體到處去遊蕩……”
“你閉嘴！”楊華明黑着臉喝斷劉氏的話。
劉氏本想辯駁幾句，可看一眼楊華明，發現他的表情不像以往，這會子要是自己辯駁，指不定會徹底激怒他，讓他動真格。
啥時候可以撒潑，啥時候要見好就收，在這一點上劉氏拿捏得很準。
這也是多年跟楊華明鬥智鬥勇總結出來的戰鬥經驗吧，沒法子，戰鬥夫妻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
這邊，劉氏閉了嘴，另一邊孫氏卻斟酌着出了聲。
孫氏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要不，我去一趟道觀請袁道長卜個卦？看看又沒啥法子給破解下？”
鮑素雲擡起頭：“我陪三嫂一塊兒去。”
“那也算上我！”劉氏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再次開口。
去道觀玩玩好啊，好久都沒出村了，渾身上下都憋得要長綠毛啦！
最重要的是，還能第一時間聽聽袁道長咋樣說。
楊華忠跟楊華明對視了一眼，楊華明說：“三哥，你拿主意就行，咱都聽你的！”
楊華忠有些拿不定主意，又看向小老楊頭：“小叔，你覺得呢？”
小老楊頭沉吟了下，說：“那就去問問吧，尋個心安也好。”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因爲此時已經到了下晝，孫氏妯娌仨商量了下，打算明日一早就去道觀。
“天麻麻亮咱就去，回來了也不耽誤上晝幹活。”孫氏說。
鮑素雲和劉氏都沒有意見。
晌午隨便歇息了一陣，避開了一天中日頭最烈的那一陣那一陣，下晝大夥兒按部就班又浩浩蕩蕩去了老宅幹活。
夜幕低垂，村南頭安置點那邊漸漸熱鬧起來。
爲啥？
因爲大夥兒有一個算一個，大白天的都進了村子，忙着收拾自家被水淹過的屋子。
從一堆被泡得發爛的東西里挑揀出一兩件勉強還能用的東西來拖到院子裏晾曬，如此，回頭在修繕屋子打製傢俱的時候，多少也能節省三兩個子兒。
而到了天黑，大夥兒收了工，先去粥棚那裏領取免費的饅頭稀飯，端回安置點喫飽喝足，然後小孩子們在外面玩耍，大人們搖着蒲扇三五成羣的湊在一塊兒閒話家常，聊的話題都是關於災後重建家園的事。
老王家的大帳篷裏。
帳篷裏很悶熱，紅梅蹲在地上正給小嬰兒洗澡，楊華梅邊上給她打下手。
王洪全和小黑爺孫倆端着大碗坐在帳篷門口扒拉夜飯，聽着身後帳篷裏楊華梅她們逗弄嬰兒的聲音，小黑倒沒覺得啥（心思全在碗裏的東西上呢），而王洪全老漢則是滿臉的滿足。
雖然栓子英年早逝，可好歹家裏又添了個大胖孫子，這人氣又重新續上了。
“這帳篷裏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咱大人還能忍忍，可小孩子就遭罪了。”
楊華梅託着大孫子圓圓的小腦袋，跟紅梅這叨叨。
“原本以爲咱大孫子是個有福氣的，能在嶄新的屋子裏降生，睡嶄新的搖籃，沒想到趕上這天災。”
“瞧瞧，這身上好幾處都被蚊子給咬的，心疼死我了！”
那些死蚊子就跟開了靈智似的，不咬大人，就逮着這麼小的孩子一個勁兒的咬。
這些夜裏，楊華梅都是趁着孩子睡了，坐在孩子邊上擼起自己的袖子和褲腳，爲的就是讓蚊子來咬自己。
等蚊子吸她的血吸飽了，應該就不去咬她的寶貝孫子了吧？
結果，蚊子就是繞開她不咬，讓他一宿睡到天光光，早上醒來，寶貝孫子的臉蛋，手臂，小腳丫子，全都是紅疹……
氣得她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這破帳篷，跟那些蚊子同歸於盡。
紅梅埋着頭動作輕柔的給兒子洗澡，耳中聽着楊華梅的話，心中對婆婆口中的那些‘心疼’不屑一顧。
但嘴上卻附和着說：“蚊子確實不少，等回到村子裏就好了。”
一說到回村，楊華梅就犯難了。
擱在以前，她肯定早回孃家去找哥哥和侄子們過來幫忙收拾屋子了。
可這不是前陣子剛剛吵過麼！
那天夜裏她帶着小黑賭氣離開的時候，老孃譚氏追到院子外面勸她。
她當時是當着老孃的面發誓，說這輩子都不再來求孃家人，她要爭住這口氣，哪怕老死不相往來，哪怕從此沒有這個孃家，她都不在乎！
孃家人對她家小黑的捆綁羞辱，打罵羞辱……算是她最後回報給孃家的。
她再不欠孃家啥！
所以這會子別人家都是忙着收拾村裏的屋子，楊華梅就犯難了。
“不急，你爺和小黑每天都回去收拾，等差不多了，咱也能搬回去，大不了比別人家晚個三兩天的。”
楊華梅只能如此安撫紅梅。
晚三兩天真的行嗎？實話說，楊華梅自己都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