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便笑着點頭,“行吧,你快些過去吧,莫要讓你家棠伢子久等。”

    “好嘞,嬸子回頭得空去我娘那邊玩哈,我娘這幾天去了慶安郡。”

    “怪不得沒見着她去漿洗,是去走親戚了?”

    “嗯,去我小弟媳家送中秋節禮呢!”

    ……

    楊華忠和孫氏他們去了慶安郡,前屋後院沒人照看肯定是不行的。

    而且孫氏最寶貝的就是她後院養的那些雞鴨鵝。

    與其兩邊跑的照顧,還不如直接住過來,於是楊若晴和駱風棠夜裏就歇在楊華忠家。

    夜裏睡到一半,外面突然打雷閃電。

    楊若晴翻來覆去,有點煩躁。

    駱風棠起牀擰亮了燈,又給她倒了一碗溫水端到牀邊,扶她坐起身。

    楊若晴喝了口溫水,看着窗外那不時閃過的電光,“棠伢子,我總感覺不太踏實,也說不上來爲啥,反正就是覺得好像有不好的事要發生。”

    駱風棠輕輕撫着她後背,“不會淹水的,也不會房屋倒塌,不要胡思亂想。”

    楊若晴蹙眉。

    自從上回淹水之後,她就在心裏留下了一點陰影。

    只要趕上連續下雨,或者突然電閃雷鳴狂風暴雨,她就擔心村後河裏的水位暴漲,擔心上游地方漲水,到時候這一片又成泄洪區……

    “這秋雨,應該是成不了氣候。”楊若晴說,“我總覺得有事要發生,心裏慌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睡覺往左邊躺壓着心口了不。”

    “應該跟睡姿有關,待會你換個方向睡?”駱風棠輕聲問。

    “我看有些書上說,到了這個月份,胎兒是頭朝下腳朝上,我往右邊,孩子們就得往左邊,算了,還是壓我得了。”

    她說着說着面龐就一點點柔和下來,輕輕撫着肚子。

    駱風棠溫柔的看着這一幕,滿心裏都是滿足。

    “放心吧,岳父母他們在慶安郡有小安和夜一照料,不會有事的。”

    “嗯,”她輕輕點頭。

    “你肚子疼不疼?有沒有啥異樣的感覺?”駱風棠細細打量她的面色,小心翼翼的問。

    楊若晴原本垂下去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對他展顏輕笑。

    “咋?你是擔心我會不會要早產?”

    駱風棠直直望着她,眼神裏有掩飾不住的擔憂。

    如果真是那樣,就有些麻煩了,這纔將近八個月,早產對大人,對孩子們,都不是好事……

    但如果真有那跡象,他這就要去找穩婆和大夫來保航護駕。

    駱風棠的目光已經投向搭在牀尾木架上的外衣,一隻柔若無骨的手輕輕撫在他臉膛上。

    “放心吧,你家倆娃穩當着呢,這會子放炮仗攆,估計都不出來。”

    駱風棠鬆了一口氣。

    “喝點水,我扶你去趟淨房,回來再接着睡。”

    後半夜,楊若晴平躺在他手臂上,聽他說着軍營中的事,屋外的電閃雷鳴漸漸模糊,她的世界平靜而溫馨……

    然而,第二天當她醒來的時候,一個噩耗卻傳進耳中,這個噩耗,堪比昨夜的電閃雷鳴,劈了楊劈了楊若晴一個措手不及。

    若不是駱風棠在旁邊扶着,她真的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沒睡醒,恨不得再回牀上躺着去,指不定一睜眼就發現這是個夢!

    村南頭小老楊頭家。

    下了一夜的雨,地上一片泥濘,路很不好走,但楊若晴還是堅持要過去。

    當他們趕到的時候,堂屋裏,廂房裏,全都是人。

    楊華明和駱鐵匠,老孫頭他們都在。

    “小爺爺呢?我要看看小爺爺!”

    楊若晴撥開人羣進到屋子裏,一眼就看到小老楊頭平躺在牀上,面色平靜,雙手交握着放在胸口,看起來就跟睡着了無異。

    只不過他腦袋底下的枕頭已經被拿開了,帳子也被拆下來了。

    “小爺爺!”

    楊若晴喊了一聲,快步上前來到牀邊,擡手想去摸小老楊頭的呼吸和脈搏,被駱風棠捏住手腕。

    “我來。”他沉聲說,上前去檢查了小老楊頭的脈搏和氣息。

    然後,朝楊若晴這輕輕搖了搖頭。

    楊若晴的眼淚頓時就涌出來,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好一陣之後,楊若晴被孫氏和劉氏她們扶到了堂屋裏。

    駱風棠留在廂房裏跟楊華明他們一塊兒商量小老楊頭的後事。

    他放心不下楊若晴,抽個空子還要出來看一眼,見孫氏她們都陪在她身邊,他稍稍放心,轉身又回了廂房幫忙去了。

    堂屋裏,楊若晴按壓着心裏的悲痛,問劉氏她們具體情況。

    先前從脈象來看,小爺爺應該是在睡夢中呼吸驟停,就那麼去了。

    痛苦應該是不痛苦的,因爲痛苦留給了活着的人。

    孫氏,劉氏她們都很傷心,但被楊若晴詢問,劉氏也是強忍着悲傷,擡起頭來跟她這說起事情的經過。

    “……最早發現你小爺爺不行的人是你爺。”

    “早上你爺和餘興奎過來,敲門沒人應,你爺覺着不對勁就讓餘興奎把門給撞了。”

    “來了廂房,就看到你小爺爺躺在牀上,還以爲是睡着了,可咋叫都叫不醒。”

    “你爺趕緊喊了咱大夥兒來,還請了福伯和旺生,你來之前福伯他們剛走,給細細查看了,說就是睡過去了……”

    孫氏也在旁邊抹淚,“前幾日過來看咱爹,小叔還有說有笑,紅光滿面的。咋,咋睡覺還能把人給睡沒呢?”

    劉氏壓着聲音說:“真的,讓人害怕,搞得我都不敢睡覺了……”

    楊若晴看了劉氏一眼,聲音沙沙的,說:“昨日我和棠伢子還過來看望小爺爺,他還在院子裏編筐子,真的做夢都想不到,那竟就是永別了……”

    “永柏他們表兄弟那裏,已經派你三哥去找去了,你小爺爺真是可憐,臨終前跟前都沒個人,聽不到一聲哭,下輩子怕是要做啞巴了……”劉氏滿臉悲切,又說。

    旁邊人都在抹淚,就連楊若晴都沒有心思去駁斥劉氏。

    劉氏不是故意詛咒小老楊頭的,而是因爲這說法在眠牛山這一帶流傳着這種說法。

    說人在臨終之際,身邊必須有親人哭喪,在哭喪聲中告別這個世間。

    如果聽不到,下輩子就要做啞巴。所以,劉氏才生出這樣的擔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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