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先俊要成親的事很快就正式傳到了老楊家,因爲老薑頭親自過來跟老楊頭這說了。

    “就在本月中旬,這幾天姜大他們幾個都在幫先俊拾掇屋子,等回頭屋子拾掇好了,就能讓鄭家姑娘進門。”

    “老楊哥,我這是專門過來跟你說,到時候你可一定得過去喝盅酒啊!”

    老薑頭緊緊握住老楊頭的手,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請。

    老楊頭感念這老夥計的誠摯相邀,心下暖呼的同時臉上關心的表情也愈發真切。

    “二房那屋子好些日子沒住人了,這收拾起來很耗功夫吧?”老楊頭問。

    老薑頭說:“也還好,屋裏東西不多,主要就是打掃下先俊那屋子,其他屋子灑掃完就開窗透氣,反正又不是婚房。”

    “再把之前老二去世做喪事的相關東西弄走,大紅喜字貼起來,也就差不多了。”

    老楊頭一聽,這還真是簡陋啊。

    但又能咋樣呢?兒女成親,婚事本該父母操持。

    父母操持,甭管咋樣也會操持得熱熱鬧鬧,像自家這樣,老大老二早逝,幸好有自己這個爺還有老三他們在,所以永青他們的婚事還是能整得有聲有色。

    老薑家不同,沒那個條件,姜大他們能在裏面出出力,跑跑腿就不錯了。

    “沒錯,大紅喜字一貼,到處就喜慶了,到時候孫媳婦和曾孫子進門,添丁加口,先俊把門戶撐起來,你們姜家二房很快又能人丁興旺的!”

    聽到老楊頭這番說,老薑頭眼眶泛紅,渾濁的眼中有一行老淚等待滑落。

    老楊頭看到這樣,心中更加難過。

    大家都是老人,比起自己這被兒孫們衆星捧月當做老祖宗的待遇,自己這老夥計就真是可以用‘風燭殘年’四個字來形容了。

    “你坐一下,我拿個東西。”

    老楊頭將手從老薑頭手裏抽回來,推動輪椅來到牀邊,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小袋子類型的東西,然後抖抖嗖嗖的從裏面拿了東西過來。

    返身回到老薑頭跟前,將那東西放到老薑頭的手掌心裏。

    老薑頭定睛一看,竟然是二兩碎銀子!

    “老楊哥,你這是做啥?”老薑頭愕問。

    老楊頭說:“賀禮,喝喜酒的賀禮。”

    老薑頭大愕,將二兩銀子往回推,口中更是連聲說:“使不得使不得,這趟辦酒席又不是全村的操辦,就是準備一兩桌飯請家裏親戚,還有女方家那邊送親的人喫一頓就了事,老楊哥你能過去,就是給我們老薑家最大的面子,咋能要你掏錢!”

    老楊頭按住老薑頭的手,“別人是別人,我是我,先俊是我看着長大的,差一點點還做了我的孫女婿。”

    說到這,老楊頭嘆口氣,老薑頭不僅嘆氣,還有慚愧。

    跟老楊家五房結親又退親那事兒,說到底都是姜家的錯……

    “是我們姜家對不住你們楊家。”老薑頭說。

    老楊頭回過神來,對老薑頭道:“事情都過去了,不提也罷,只能說明孩子們沒那個緣分,咱不強求。”

    老薑頭只能點頭,能點頭,強求也強求不來啊!

    “但是這錢,我是斷然不能收的!”老薑頭再次將二兩銀子推還回來。

    “先俊是你看着長大的,你家的孫子孫女們哪個又不是我看着長大的呢?這段時日,老三爲了照顧我,不曉得請我過來吃了多少回飯,咋,我藉着先俊成親,想回請你一頓飯,你都要給我拿錢?你這是不給我面子?還是要故意打我的臉?幾十年的老交情你這是要翻掉?”

    看到老薑頭一臉正色,好像真的要動真格,老楊頭頗爲無奈,甚至還有點哭笑不得。

    “老夥計你別這樣,我哪裏是要打你的臉?這不是看我手頭比你要闊綽一點,想幫幫你嘛,操辦酒席也得花錢啊……”

    “操辦酒席的錢,我們姜家還是拿得出來的,你這樣幫我,就是在打我的臉啊!”老薑頭擡手拍了拍自己瘦得臉頰骨都凸出的臉,“你要是真心爲我好,到那天你就空着手大搖大擺過去喫酒席,啥都不要做,啥都不要拿,我就最高興!”

    老楊頭無奈,只得妥協了。

    老薑頭又坐了一會兒,聊了幾句閒話,方纔離去。

    ……

    楊若晴一直在等縣城那邊的消息。

    駱風棠自打那天打發夜一帶了封信回來,然後駱鐵匠和夜一一塊兒去了縣城陪楊華忠治腿,這兩天縣城那邊便再沒有消息傳回來。

    說不焦急,那是假的。

    楊若晴只能靠看書來讓自己靜下心來。

    除此外,就是將孫氏留下的雞鴨給照顧好。

    至於村子裏那些嫁娶的事兒,也沒什麼心情去關注了。

    ……

    眠牛山深處的某個山谷裏。

    如同世外桃源般清幽,萋萋的草地綿延之處,一座茅草小屋靜靜矗立在那裏,門前有樹,樹下有秋千,各色月季花順着藤蔓攀巖盛開,幾隻水鳥落在屋前的溪水邊慢悠悠打理自己的羽毛。

    茅草屋炊煙裊裊,一個頭發半白,卻依然高大挺拔的男子從竈房裏出來,他腰間圍着圍裙,手裏端着一盤剛剛出鍋的炒菜。

    “阿嫺,碗筷擺好了麼?開飯了。”

    沒錯,這個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駱風棠的親爹,當今大齊皇帝的親叔叔,上一任大齊最威風凜凜的武王。

    即使人生過半,隱居在這山谷間,像個居家男人一樣炒着菜,但他與生俱來的貴族氣度卻是怎麼都掩蓋不住。

    茅草屋子裏,佈置雅潔。

    雙人牀上整齊擺放着兩隻枕頭,一旁的木製衣架上掛着幾套衣裳,男女款都有。

    桌上的茶碗,洗漱的用具,清一色都是雙人份。

    顯然,這兩人躲在這世外桃源裏,做了真正的神仙眷侶。

    “武哥,我接到一封信,從北方過來的。”

    拓跋嫺站在窗邊,聽到身後武王的動靜,她緩緩轉身。

    歲月善待美人,只在她的鬢角染了幾處風霜,面龐依舊可見昔日的風華。

    一雙美目正深深凝望武王,芊芊素手緊緊抓着一張單薄信紙,眼底盡是痛苦糾結,濃濃的不捨溢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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