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蓮兒擡起頭,衝他展顏淺笑。

    “等十六號在我家辦完酒席,咱十七號歇息一天,十八號動身去你家。”

    “好。”

    何蓮兒習慣性的應聲,突然她猛地擡起頭,不敢置信的望向小安。

    “小安哥哥,你說啥?我,我剛纔好像沒聽仔細……”

    是她聽錯了嗎?小安哥哥說年內臘月還要去她家辦酒席?

    小安微笑着,饒有耐心的說:“我說,打鐵要趁熱,這回我好不容易跟上峯那請了一個月的假期回來,咱十六號在我家辦完酒席,二十六號去你家辦酒席,我事先都跟你爹孃那說好了。”

    何蓮兒這回是聽得清楚明白了,頓時,喜悅像潮水,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將她從頭到腳包裹其中。“不過,還要一事我沒有跟你爹孃說,原本我也想一併瞞着你的。”小安又道,眼中閃過一事促狹。

    “啥事兒啊?小安哥哥你就告訴我嘛!”何蓮兒撅起嘴央求。

    這模樣,一下子就喚起了小安的記憶,從前何青松在世的時候,他去何家,那時候的蓮兒還是個扎着羊角辮子的小丫頭,經常跟何青松那噘嘴撒嬌。

    當時不清楚,如今回想,或許從那時候起他就很想要也有那麼一個丫頭跟自己這撒嬌了。

    且只對自己撒嬌,只依賴於自己的那種。

    如今,得償所願了。

    “等二十六號去你家辦酒席,到時候我們就不回來了,留在你家過年。”

    “等正月我們再一起來我家這邊給親戚們拜年,拜完年,我們就一起回慶安郡我們的新宅子裏,我去兵部當差,你就留在家裏給我洗衣燒飯。”

    “你若是覺得留在家裏洗衣燒飯有些無聊,也可以回到酒樓去繼續做你的麪點。”

    “但你得記住,我讓你出去做麪點是讓你打發無聊的,我賺的錢足夠養活我們,還有我們將來的孩子,我從沒指望過靠你做麪點掙錢來貼補家用……”

    ……

    小安離開了好一陣,何蓮兒還坐在桌邊暈乎乎的,就跟喝了一壺陳年老酒那般,醉了。

    真的醉了。

    從小到大,她其實都過得很幸福,被爹孃疼愛着,被父兄保護着,雖然家裏並不是什麼豪門大戶,但在慶安郡有點小生意,哥哥又喫官家飯,怎麼也算是小富即安的人家。

    哥哥的死,給家裏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大半年裏,她從天堂到地獄,見識到了什麼叫世態炎涼,人情冷漠。

    甚至他們一家被村霸淒厲,她也差點墮入地獄。

    在一家人最難,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是小安哥哥如天神降世,不離不棄的守護着這個風雨飄搖的小家,幫家裏渡過難關,幫爹重新站起來。

    對小安哥哥,她不僅僅是愛慕,更是感激。

    哪怕這一輩子給他做端茶遞水的粗實丫頭,她都沒有怨言,何況,他還如此擡舉她,明媒正娶,如此照顧她和她爹孃的感受。

    笑容從心底溢出來,從小到大從沒有像此刻這樣幸福,甜蜜。

    等回過神來,卻早已是淚流滿面。

    原來一個人快樂到極限,是可以高興到流淚的。

    只是可惜,哥哥不在了,不然,他該多高興啊,這是這樁幸福婚事中唯一的不圓滿。

    但人生之事十有八九都不圓滿,或許有時候,遺憾和殘缺也是一種美。

    正因爲遺憾和殘缺,才越發讓那種圓滿顯得彌足珍貴。

    十六號,二十六號,她記住了。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日子,小安哥哥,我來嫁你了。

    臘月初九,雪後出現了大晴天,村裏家家戶戶都在忙着漿洗晾曬。

    早上,楊華忠家的院子裏一派蒸蒸向上的氣息。

    何蓮兒在竈房忙着燒一家人的早飯,小安一趟一趟的將後院水井打上來的井水倒進竈房的那口大水缸裏。

    他雙手袖子捲到了肘彎處,露出的手臂結實有力,兩隻手各拎着一桶水走得健步如飛。

    每一次送水進竈房,都要跟何蓮兒這搭訕幾句。

    “揉麪啊?打算燒啥好喫的呢?”

    “做肉沫拌麪。”

    “好,裏面擱點香菇碎,我喜歡。”

    “嗯,再擱一把香菜葉子要不要?”

    “那最好了,醬要辣口的。”

    一會兒,小安又拎水進來了,把水嘩啦啦倒進大水缸裏,轉身就看到何蓮兒端着一隻大碗過來。

    “小安哥哥,拌麪的醬我炒熟了,你幫我嘗一下鹹淡。”

    “好,我幫你把把關哈!”小安欲放下手裏的水桶過來拿筷子,何蓮兒已經用筷子挑了一朵喂到了他嘴邊。

    小安愣了下,隨即大大咧咧的張口接下了。

    “咋樣?鹹嗎?”何蓮兒睜大了明亮的眼,等待着他給與的結果。

    小安搖頭:“不鹹。”

    “那是咋樣?該不會又淡了吧?”

    “不鹹,也不淡,甜!”

    “甜?”

    何蓮兒以爲自己聽錯了,滿臉錯愕,喃喃說:“我沒放糖呀……”

    對上小安那雙促狹含笑的眼,何蓮兒頓時明白過來了。

    臉蛋刷地一下染了一層胭脂色,眼神嗔過來,春水般的眸子含情帶笑。

    小安鬼使神差的突然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親完,兩個人都傻了眼。

    “我,我接着打水去!”

    小安撂下這句話,拎起桶慌不擇路的跑出了竈房。

    何蓮兒站在水缸邊,摸着自己剛被他親過的地方,心臟砰砰亂跳,手裏的碗都快要端不穩了。

    喫完早飯,何蓮兒留在竈房收拾碗筷,小安幫着孫氏將家裏每間屋裏的被褥,衣裳櫃子一股腦兒搬到院子裏。

    該搭在牆頭的搭牆頭,該掛在竹竿上的掛竹竿,該打開箱籠蓋子的打開,走廊上,花壇子邊,大大小小的鞋子更是擺了一長排。

    尤其是大安和小花的屋子,更是開窗通風透氣。

    而楊華忠呢,也沒閒着,一個人在庫房裏清點和整理那些米麪糧油啥的。

    過年前,這些東西都要好好整理一番,該翻曬的翻曬。

    趁着臘月裏日頭好,光照足,讓給這農作物好好的曬曬水分再重新裝倉,就能一直保存到明年秋收新稻穀入倉。

    對哦,待會還要將米麪各稱個百來斤給項家帶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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