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到底出了啥事兒您跟我這說說吧，桂玲是我的兒媳婦兒，她做啥都是聽我的吩咐去的，她若是哪裏做的不周全，那也是我吩咐的不妥當，您有啥跟我這說，好嗎？”
此刻擋在蔣桂玲身前說出這麼一長串的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蔣桂玲的婆婆鮑素雲。
作爲老楊家五房的媳婦，作爲在譚氏跟前立了十幾年規矩的受氣包媳婦，別說在譚氏面前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了，就算是擡起頭來跟譚氏正大光明對視，鮑素雲都不敢啊。
但是今天，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又是在譚氏發怒的情況下，鮑素雲不僅做到了跟譚氏對視，甚至還說出了這麼多話。
當她自己說完這麼多話時，不僅旁邊的人都驚呆了，她自己更是楞在原地，不敢相信這番話竟然是自己說的！
被她護在身後的蔣桂玲更是感動得心口一陣起伏，之前譚氏帶來的那些委屈和憋悶之氣，在這瞬間都煙消雲散，充盈在心中的滿滿都是溫暖和感動。
“娘！”
她輕喚了鮑素雲一聲，擡手緊緊摟住鮑素雲的手臂。
鮑素雲已經處在恐慌之中了，不知道接下來譚氏該是何等的狂風暴雨。
然而當蔣桂玲抱住自己的手臂，在耳邊軟軟的喊她孃的時候，鮑素雲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陌生的勇氣。
她看到這滿竈房的婦人們，一個個都在注視着自這裏。
像三嫂她們眼中都是擔心和關切，而有些本家婦人們眼底更多的卻是看好戲的心思。
鮑素雲心一橫，再次擡起頭來，直面譚氏。
譚氏咳了一嗓子，終於回過神。
實不相瞞，先前這小老太太也被五媳婦的舉動給驚呆了，以至於一口陳年老痰卡在喉嚨裏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直到這會子咳了一嗓子給咳出來了，她整個人也才得以出聲。
“好哇，老五家的，你這是十年媳婦熬成婆翅膀硬了要一飛沖天了是不？”
譚氏擺開架勢，尖着嗓子呵斥鮑素雲，雖然只有一隻眼睛能視物，但全身的威壓都源源不斷從那隻眼睛裏釋放出來，王霸之氣都快要炸裂了。
鮑素雲習慣性的被膝蓋發軟，渾身僵硬。
蔣桂玲這時來到鮑素雲身旁，跟鮑素雲並肩而立。
“奶奶，您是長輩，咱有理說理！”
“實不相瞞，搞到現在我都還沒整明白您氣勢洶洶衝進竈房衝我發難到底是爲何事？”
“有事您老就說事，當着諸位大娘嬸子嫂子們的面，我蔣桂玲錯了，我當面賠禮道歉並改正，您老不說是啥事兒上來就一通教訓，這就是無理取鬧，是故意給我們五房添找晦氣，這有意思麼？”
孫氏也附和着勸說譚氏：“是啊娘，綿綿是您老的閨女，她的喜事咱要順順利利的，您老有啥不滿就直說啊！”
旁邊還有其他的婦人也幫腔。
譚氏看到這樣，火氣更甚，往地上啐了一口，大聲說：“我就是不滿，我這會子啥啥都不滿，你們看怎麼着吧！”
一道渾厚卻低沉的聲音自門口處響起，衆婦人一看，是楊華洲進來了，那臉陰沉得像是狂風暴雨前那壓城的黑雲，竈房裏的婦人們紛紛往後退，不敢去正視楊華洲的怒氣。
鮑素雲看到楊華洲過來，暗鬆了一口氣。
譚氏擰着眉，虎視眈眈的盯着楊華洲一步步走到自己跟前。
“咋？你婆娘和媳婦兒聯起手來欺負我一個，你也要助陣是不？”譚氏先發制人，將一頂大帽子反手就扣在楊華洲腦袋上。
不待楊華洲迴應，她嘴角扯出怪笑，“哈，老五你拉着那麼長的臉給哪個看？”
楊華洲深吸了口氣，對譚氏說：“娘，咱做人要講道理，你有事說事，無緣無故就跑進來鬧事，不分時辰和場合，你是不是覺得你是家裏的長輩可以隨心所欲的發火？底下人只能無條件無脾氣的幫你兜着？啊？”
譚氏呸了一聲，“我是無緣無故發火？我呸爲了啥別人不明白老五你還不明白？我先前可是跟你這打過響聲的！”
楊華洲怒極反笑，“說了半天不就是爲了給梅兒送飯麼？你看到桂玲給晴兒送飯，以爲她沒給梅兒送，你就憋着火跑來鬧事，我當然清楚！”
楊華洲這番話一出，整個竈房的人都譁然。
大夥兒先前看譚氏那副嚇人的樣子衝進來找蔣桂玲婆媳麻煩，還以爲出了啥不得了的大事。
搞了半天，竟是爲了這？
看到大家竊竊私語，有的婦人甚至要捂着嘴偷笑，楊華洲尷尬得腳指頭能摳出一套三進的四合院來！
“我在門口聽了老半天都沒聽到您老說出緣由，就一個勁兒的朝她們婆媳發難！”楊華洲接着說。
“我要不是被逼得沒法子，我都不好意思說出緣由，真是笑死人，就爲了一碗飯菜的事兒，鬧出這麼多？這是三天不給人看笑話就憋不住了嗎？”楊華洲又問譚氏。
或許是楊華洲的臉湊得太近，說話的時候有些激動以至於口水噴到了譚氏的臉上吧。
譚氏這個人是絕對的雙標，她的陳年老痰哪怕吐到別人喉嚨管子裏那都不稀奇，可別人要是說話的時候唾沫星子噴一點點到她臉上，那她就要炸毛。
這不，她擡手一巴掌就拍在楊華洲的臉上，並大喊：“你個兔崽子長能耐了哈，還學會吼老孃啦？不是老孃拼死拼活把你生下來，有你今個這赤眉豎墓的？你兇給哪個看？吼給哪個聽？”
那一巴掌用勁其實不大，可楊華洲卻還是被打懵圈了，腦袋裏一片空白，耳朵邊嗡嗡作響。
他怎麼都想不到，自己都做爺爺了，竟然還要捱打？
就爲了梅兒的一碗飯菜，娘就上手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在這樣大喜的日子前夕……
娘簡直是百無禁忌！
這也是一種不在乎！
楊華洲感覺心裏薄涼薄涼的。
鮑素雲她們見此情景也都嚇壞了，鮑素雲趕緊撲上去把楊華洲拉到一邊，生怕譚氏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