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梅看不下去了,一手抱着大孫子,另一手拽住譚氏的手腕大聲說:“娘,你先別急着遷怒其他人,聽我說兩句啊!”

    “沒有人叫我過來治你,是我自個過來的,我先前就過來啦,一直在綿綿屋裏跟她說話,烤火呢,聽到動靜我纔來竈房的!”

    “啥?你說啥?”

    譚氏猛地轉身,擡起一隻手攏住自己耳朵往楊華梅那邊靠,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聽清楚,不然,聽到的話都是虛無縹緲的,都不能讓她信!

    楊華梅於是俯下身貼近譚氏的耳朵,大聲說:“娘,下晝的時候桂玲就過去請我夜裏過來喫飯,那會子我說我夜裏難說,可能大孫子睡了我得在家裏陪。桂玲說沒事兒,實在過不來她就送飯菜過去給我,先前大孫子醒了,我不想要桂玲多跑一趟,她那麼忙,我就自己抱着大孫子提前過來等夜飯啦,來得有點早,綿綿就接我去她那屋裏烤火,喝茶,我都還沒跟桂玲還有五哥五嫂他們打照面。”

    “啥?你說啥?”譚氏傻了眼,扭過頭去直直望向蔣桂玲。

    此時的蔣桂玲早在老楊頭和楊華忠他們趕到的時候就自己從地上火速爬起來了。

    不僅爬了起來,這會子臉鞋子也穿好了,頭髮也重新攏了。

    只有老太太自己,是這裏唯一的瘋婆子。

    “娘,這到底是咋回事啊?你爲啥跟桂玲吵架啊?”楊華梅又問譚氏。

    譚氏一張臉漲得紅通通的,就像放在鐵板上兩面煎烤的醉蝦。

    而實際上她的臉此刻那火辣滾燙的程度,一點兒不亞於放在鐵板上煎。

    她甚至厭惡自己皮膚是那種冷白皮,要是黝黑黝黑的大黑臉就好了,至少不會讓別人看到她的窘迫!

    “這到底是咋回事啊?誰能跟我說一下麼?”楊華梅再次環顧四下,問。

    竈房裏婦人們你瞅我,我瞅你,有的還在擠眉弄眼,一個個表情奇怪但就是沒人說。

    男人們也都一個個黑着臉不吭聲,尤其是五哥,之前都是滿臉喜色,這會子卻是滿臉的苦大仇深。

    至於五嫂,眼眶都紅了,顯然是哭過了。

    而侄媳婦桂玲……哎!

    “你們都不好意思說,那我來說!”

    女聖鬥士劉氏站了出來。

    她手裏還抓着譚氏的那隻鞋子呢!

    “梅兒,今個這件事都是因爲你,說到底還是你娘生怕你沒喫到今夜的飯菜,所以大鬧竈房,不分青紅皁白就把桂玲一頓責怪,你五嫂勸解她就罵五嫂,你五哥勸解還捱了一巴掌!”

    “看看吧,把桂玲逼得都不想活了,我過來勸,還沒站穩腳跟就捱了她一鞋拔子!”

    “梅兒,你就說吧,今個這事兒咋整,可不能就這麼收場,我這打更不能白挨!”

    楊華梅聽得目瞪口呆!

    她轉過身來問譚氏:“娘,是這麼回事嗎?”

    譚氏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根天津大麻花。

    她把臉歪到一邊去,小聲咕噥說:“是,也不是,我問了那麼多她們又沒人跟我說,要是有半個人跟我說一聲,我肯定不鬧!”

    楊華梅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感覺渾身燥熱,恨不能像五嫂家的那隻狸花貓那樣一頭扎進竈膛口的灰堆裏面躲起來。

    就在楊華梅不知該怎麼收拾這個殘局的時候,譚氏突然擡手捧着額頭‘啊啊’了兩聲,眼皮翻白膝蓋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不省人事。

    “娘,娘!”

    楊華梅驚呼着蹲下身去扶譚氏,譚氏沒反應。

    楊華忠兄弟們也都緊張起來,一個個圍攏到譚氏跟前。

    楊華洲也奔過來來,滿臉緊張的喚譚氏。

    譚氏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滿竈房的人都陷入了慌張混亂,這時,劉氏站在人羣外面踮起腳大聲喊:“讓讓,讓讓,都讓讓,我有法子讓娘醒!”

    趁着人羣有了一絲鬆動,劉氏立馬擠了進來,她丟掉譚氏的鞋子,擼起袖子,摩拳擦掌,笑得滿臉橫肉。

    “四嫂你要做啥?你該不會是要掐孃的人中穴吧?”

    楊華梅看到劉氏亮出了鋒利的指甲,那指甲好長好長,估計得有兩個月沒剪了。

    至於指甲蓋裏的黑泥……估計得三個月到半年!

    “我不准你掐娘!”楊華梅一手抱着大孫子,伸開另一隻手護住地上的譚氏。

    “哎呀你這話說的,我咋是掐嘛?我這是在救娘啊!”

    劉氏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這門手藝還是跟晴兒那學來的呢,你快些讓開,莫耽誤我治病救人啦!”

    劉氏上來試圖將楊華梅拽開,而楊華忠他們也面露猶豫,不知該不該讓劉氏一試。

    楊華梅尖叫着死活護住譚氏的身體不放。

    “三哥五哥,你們快幫幫忙啊,四嫂她是公報私仇就想掐咱娘呢!”

    “就算婆婆有一萬種的不是,也不該由着媳婦來動手動腳,真暈了也該請大夫……”

    楊華梅的話喚醒了楊華忠他們,楊華忠看到劉氏那雙髒兮兮的長指甲也感覺不靠譜。

    “好了好了,四弟妹你的好意咱心領了,還是請旺生過來給娘看看吧!”

    楊華忠發了話的同時,也俯身將譚氏打橫抱起,轉身出了竈房,楊華梅他們趕緊跟在後面去照顧。

    蔣桂玲和鮑素雲婆媳倆也被孫氏還有綿綿她們扶着去了後院洗漱安撫。

    竈房裏,曹八妹和趙柳兒小花她們留下來主持大局。

    “好了好了,咱該幹嘛幹嘛,接着熱菜燜飯吧!”孫媳婦裏面年紀最長的曹八妹出聲吩咐。

    趙柳兒和小花都跟着響應,其他幾個本家婦人見狀也都識趣的跟着重新忙活起來。

    劉氏依舊忿忿不平,跟衆婦人說:“我打一包小魚乾的賭,那老太太絕對是裝暈,不然今個這事兒她不好下臺,嘖嘖,真是個老狐狸,狡猾死了!”

    其他婦人都抿着嘴笑,有的想說兩句,瞥了眼鍋臺那邊緊繃着臉的曹八妹,趙柳兒,小花三妯娌,她們又識趣的閉了嘴。

    劉氏還在那裏不停的分析,竈房裏大家都在說各自的,沒人跟劉氏那裏搭腔。

    曹八妹三妯娌暗暗交換了個眼神,大家都煩劉氏這樣,也清楚劉氏這是捱了譚氏一鞋拔子所以不甘心才故意這樣說的。

    作爲晚輩侄媳婦,她們不便制止劉氏,要是晴兒在這裏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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