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縣,長坪村。

    駱家這邊正在用豐盛的飯菜來招呼親戚朋友,涼菜熱菜炒菜蒸菜燜菜跟走馬燈似的呈現在衆人面前,讓人應接不暇,嘴巴不停歇,筷子不停歇。

    與此同時,在隔着一條寬闊大路的五房,楊華梅一家也正在享受着五房的招待。

    五房的兒媳婦蔣桂玲掌勺,小姑子綿綿給她打下手。

    楊華洲和鮑素雲留在堂屋招待楊華梅他們,一個個也的分工合作,井然有序。

    楊華洲給大白和小黑倒了茶,拿出一隻九宮格的小喫食盒來招呼他們哥倆。

    “倆外甥,喝茶,喫點心。”

    “好,多謝五舅。”大白微笑着點頭,隨手用指尖輕捻了幾顆西瓜子在手裏。

    而小黑則不同了,直接伸手將桌上的九宮格拉到自己面前,埋下頭一本正經的在裏面挑挑揀揀,把喜歡喫的東西都挑出來放到自己茶碗旁邊的桌子上,不一會兒堆得跟小山似的高。

    大白見此情景,先是暗暗給小黑使眼色。

    小黑全程都埋下頭,大白的眼色算是給瞎子使了。

    大白又端起茶碗,假裝喝茶,又故意乾咳了兩嗓子。

    小黑的耳朵好像也聾掉了,全部注意力都擱在九宮格里。

    他此刻正在挑揀九宮格里的糖果。

    這些糖果是蔣桂玲臘月專門去縣城最好的乾果鋪子裏買回來的,裏面全是五顏六色的水果糖。

    外面用非常好看的紙包裹着,有的糖圓溜溜的,有的是方塊糖,還有的細細長長就跟一柄柄小雨傘。

    小黑喜歡喫橘子口味的,可從外面卻看不出來哪個是橘子口味的,於是他便一隻只的剝開去看,看到不是就又胡亂裹起來放回原位。

    楊華洲在旁邊看到這一切,假裝無視。

    但同桌的大白卻再也看不下去了。

    “小黑,差不多了。”

    隨着大白這一聲提醒,堂屋裏的其他三人都將目光移向大白,發現大白正不悅的盯着小黑,於是三人的目光又都隨着投向小黑。

    楊華洲那是沒有半點反應,因爲先前他已將一切看在眼底。

    鮑素雲有點詫異,但那詫異也只是瞬間就被壓下去了。

    小黑好歹也是她這個五舅媽看着長大的,這孩子啥樣的脾性她早就清楚了,也沒啥好稀奇的。

    反應最大的是楊華梅。

    楊華梅看到小黑手邊那堆得像小山似的零嘴喫食,急得將懷裏的大孫子壯壯一把塞給楊華梅,自己就從牆角的火桶裏下來。

    她一陣風似的衝到小黑跟前,一巴掌拍在小黑的腦袋上。

    “你這兔崽子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昨日去你四舅家拜年還說肚子痛,這纔剛好一點你就又這樣狂喫?不許喫!”

    面對楊華梅的呵斥,小黑滿臉委屈。

    “可我就想喫這些零嘴啊!”

    楊華梅又掐了一把小黑,嘴裏說着:“不許喫!”

    同時,她的眼睛在使勁的眨。

    這眨眼的意思是:你個傻兒子,咱來拜年是爲了留着肚子喫好喫的飯菜,喝老母雞湯的,你這會子就把肚子塞滿了零嘴小喫,待會喫正餐了還喫個屁呀!<br!

    可惜,楊華梅這個眨眼的工作,若是換了大白,他肯定瞟一眼就明白了。

    但當跟楊華梅演對手戲的人是小黑時,抱歉,小黑真的接不住楊華梅這個老戲骨的戲!

    不僅接不住,小黑這脫口而出的臺詞也不是照着原劇本來的:“娘,我就想喫這些零嘴小喫,我待會喫飽了我就不喫飯了,反正我又不會捱餓!”

    楊華梅氣得差點去掐自己的人中,擡手又要去拍小黑的腦袋。

    人家都說大腦袋有大智慧,爲啥小黑這麼大的腦袋,當初生他的時候就因爲這腦袋太大而卡在裏面,老半天才給生下來呢!

    可這麼大的腦袋,裏面裝的卻全是水和稻草,太呆了!

    眼瞅着楊華梅還要去打小黑的腦袋,楊華洲動了,他起身攔下了楊華梅。

    “梅兒你這是做啥呀?孩子們新年頭一回來五舅家拜年,咋,零嘴都還不讓吃了?這是個啥道理?”

    面對着楊華洲瞪着眼睛的質問,楊華梅不僅不惱怒,反倒還很高興。

    因爲五哥的這個反應,明面上是質問,實際上卻是對外甥們過來拜年的歡喜和熱情,所以楊華梅心裏很是受用。

    “五哥你就慣着他吧,真是的!”

    楊華梅垂下手,絮絮叨叨回了火桶那邊。

    楊華洲輕輕拍了拍小黑的肩膀:“想喫啥就敞開了喫,五舅家又不是別家。”

    小黑好像得到了特赦,整個人都激動起來,更加加大了翻找的力度,搞得九宮格里嘩啦啦作響。

    火桶裏,楊華梅從鮑素雲懷裏重新接回了大孫子壯壯,愜意的靠在那裏逗着娃,跟鮑素雲那聊着天,氣氛也是好的很。

    只有大白,默默的喝着茶。

    這種畫面,若是換做從前的他自己,他自己肯定也跟小黑一樣溶於其中,且還很享受這種肆無忌憚的感覺。

    可如今,大白在外面摸爬打滾了兩三年後,再回到這個場景裏看待這一切,他卻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他爲自己的弟弟小黑的行爲而顏面無恥。

    更爲娘對弟弟的縱容和溺愛而深深擔憂。

    娘看到的是弟弟吃了太多零食而喫不下飯菜,到時候出來走親戚就虧了。

    但大白看到的卻是弟弟這樣翻找五舅家的食盒,給主人家帶來的諸多不便。

    有時候不能怪別人看不起你,實在是你的諸多行爲太掉價。

    大寶端了一罐子熱水送到堂屋來,身後還跟着他的閨女。

    “妞妞慢着點兒啊。”大寶邊走邊叮囑。

    小丫頭跟在後面走的歪歪扭扭的。

    桌邊,楊華洲見狀趕緊起身迎過去牽住寶貝孫女兒。

    大寶將熱水端到堂屋裏,挨着順兒的幫楊華梅和大白他們把碗裏的茶水續上。

    大白站起身,客氣的說:“多謝表哥。”

    大寶笑了笑,“甭客氣,坐,坐。”

    楊華梅抽空跟大白那笑着打聽:“大寶,聽說你和桂玲在縣城那邊種菸葉子賣,咋樣啊,這下半年賺了不少吧?”

    大寶笑着說:“姑姑說的哪裏話喲,暑天那場大水把田裏的菸草都給淹了個精光,本錢搭進去都還沒撈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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