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縣,怡和春大醫館,後院某間病房內。

    病房裏原本是並排擺着兩張單人牀的,兩張單人牀的中間放着一張小桌子。

    牀底下放了一隻尿桶。

    牆角還有洗臉架,上面放着洗臉盆洗腳盆,掛着幾塊帕子啥的。

    除此外,窗臺底下也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放着幾隻包袱卷,那幾只包袱卷是前兩日老王家衆人從長坪村出發的時候,徐巧紅收拾的。

    裏面是她和小黑的幾件換洗衣裳,還有兩雙鞋子。

    另外一隻包袱卷裏是楊華梅的換洗衣裳。

    至於大白的換洗衣物?

    哈,想都別想了,她是不可能給大白準備的。

    況且,村子裏也沒有大白的衣物。

    可鬱悶的是,大白自己也沒帶衣裳,但大白跟人打架了,準確來說,是大白被人暴打了一頓,衣服也髒了,甚至都沒法穿。

    於是,大白便厚着臉皮過來蹭小黑的衣裳了……

    這把徐巧紅給氣的,換做別的時候別的場合,那高低是不會把小黑的衣裳借出去的。

    可這不是在醫館嘛,不借有點說不過去。

    婆婆都幫着央求呢……

    徐巧紅現在就盼着能夠抽出點空閒去縣城的鋪子裏逛逛,順便添置點衣裳,但是婆婆身邊離不開人,喫喝啥的,小黑可以照看。

    可拉撒卻不行,必須得她這個兒媳婦伺候才方便。

    大白?

    大白不行,大白自己都被那個狗哥給打殘掉了,自己都需要人服侍呢……

    就在徐巧紅一籌莫展之際,楊華忠和孫氏過來了。

    楊華梅也看出徐巧紅想要去街上買東西的慾望,於是趁着孫氏在,就給徐巧紅放行了。

    臨走前,楊華梅是這樣對徐巧紅說的:“早些回來,別耽誤!”

    徐巧紅連連點頭,然後又對孫氏那感激道:“三舅媽,那就勞累您先陪着我婆婆,我一會兒就回來。”

    孫氏微笑着道:“沒事,你去忙你的,我跟你婆婆說會話。”

    徐巧紅這才離開。

    她原本準備去喊上小黑陪自己去逛街買東西,結果剛走到病房門口,便見到不遠處的茅廁門口的花壇子邊上,楊華忠坐在那裏,面前一左一右分別站着大白和小黑。

    大白的腦袋上纏着一圈紗布,紗布外面隱隱還能看到有血跡滲透出來。

    右邊那條手臂打了繃帶,掛着脖子。

    臉上也是鼻青臉腫,塗滿了五顏六色的藥水和化瘀止痛膏。

    徐巧紅豎起耳朵聽了聽,好傢伙,三舅正跟那訓斥兩個外甥呢。

    “……兩個混賬東西,在家裏幹架還不行,跑外面來還幹架,不嫌丟人現眼?”

    “你們幹架,把你們娘丟在路邊,這是爲人子該做的?”

    “還有大白,你跟你兄弟幹架還不滿足,跑到外面去跟街上的流氓地痞幹架,你還真是閒!”

    &nbs>“看看你,被人打成這副鬼樣子,不僅伺候不了你娘,還要別人反過來照看你,你這不是添亂嗎?你別忘了,你是長子,長子!”

    楊華忠不僅口頭訓斥,用詞嚴厲,那手也不時用力拍着自己的大腿,拍得啪啪作響。

    爲了不引火燒身,徐巧紅索性不喊小黑了,一個人悄摸摸的從旁邊貼着牆壁離開了後院,往外面大街上去了。

    走出好幾步,徐巧紅依舊能聽到身後那邊傳來楊華忠訓斥外甥的聲音,徐巧紅捂着嘴偷笑,大白活該,這趟小黑表現的還不錯,照理不會是挨訓的重點對象,大白菜是,活該活該!

    楊華忠在外面花壇子那邊訓斥大白和小黑,而病房內,孫氏正把譚氏捎帶過來的東西,拿給楊華梅看。

    “這隻包袱卷裏的夾棉的衣裳和褲子,還有兩套換洗的裏面的秋衣,都是咱娘去你那小屋裏扒拉開衣櫃給你找出來的。”

    “這隻包袱卷裏是兩雙鞋子和幾雙襪子,還有幾條帕子,香胰子啥的。”

    看到面前這兩隻鼓鼓囊囊的包袱卷,楊華梅笑得一臉無奈:“這麼齊全啊,我帶了換洗的衣裳過來啊,用不着再帶衣裳的。”

    孫氏說:“咱娘說了,這馬上就月底了,一場秋雨一場涼,夾棉的衣裳還是要備着,何況你這趟也不曉得要在縣城待多久。”

    提到這個,楊華梅臉上的笑容就暗澹了下去,她看了眼自己的腿,不吭聲。

    孫氏看到楊華梅情緒低落,想到另外的東西,於是趕緊拿起那隻食盒。

    “梅兒你看,這是啥。”

    當食盒蓋子轉開,雖然裏面的紅燒排骨已經冷了,甚至還凝結了一層白色的豬油,但是肋排的形狀和色澤讓楊華梅一看還是忍不住眼前一亮。

    “這是……我娘燒的排骨?”她驚喜的問。

    孫氏微笑點頭,“娘專門爲你燒的,爹塞的柴禾,娘說你打小就好這一口。”

    楊華梅用力點頭,雙手抱着食盒,鼻子有點酸,說話聲音也有點沙沙的。

    “三嫂,我突然就好想家好想家了,想回去……”

    孫氏溫柔的望着楊華梅,微笑着說:“等你的腿治得差不多了,到時候就回家去,不急啊!”

    楊華梅看了眼自己的雙腿,說:“昨日大夫就過來給我診斷了,問了很多問題,還拿了銀針給我紮了腿,然後收了針回去配藥粉去了,藥粉今個才能配好,到時候每天泡兩回,再配合扎針,說先這樣治個三天看看療效,要是不行,就要換法子治……”

    “三嫂,我心裏好慌啊,因爲昨日扎完針,那大夫問我有沒有知覺,我說我啥知覺都沒有,他自個小生滴咕說,那不能啊,咋會沒知覺呢?大夫這話被我不小心聽到了,說實話,三嫂,我真的覺着我這腿怕是得廢了……”

    孫氏聽到這些,心裏也是咯噔一聲,忍不住生出跟楊華梅類似的不好猜測。

    但是,在楊華梅的面前,孫氏還是努力擠出樂觀的笑容來安慰楊華梅:“你別瞎想了,這才扎一次針咋能前面拔後面就湊效呢?得慢慢來嘛。”

    “三嫂,不是我瞎想,是我晴兒聽到大夫滴咕的。”楊華梅說。

    “吶,你自個也說了是滴咕,滴咕那就是很小聲的,指不定你聽錯了。”孫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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