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張水蓮這樣指着鼻子訓斥,大球剛騰起的那股子邪火,頓時就像被澆了一瓢涼水,熄滅得一點不剩。

    張水蓮道:“給我老實點,坐回去,我還得跟你說正經事呢”

    大球只得悻悻坐了回去。

    張水蓮瞟了眼屋外,壓低聲道:“你啥時候找你兄弟大志過來說事兒”

    大球愣了下,“說啥事兒啊”

    “我娘惦記大志,讓咱來這邊瞅瞅大志,咱這會子瞅到了,大志過得好,還唸了書,跟小少爺似的,這趟回去跟咱娘說咱娘鐵定放心啊”

    張水蓮丟給大球一個白眼。

    “你個蠢蛋,你娘讓你來瞅,你就當真帶倆眼珠子來瞅瞅完了啥都不做就回你可真沒出息”她道。

    “那我該瞅啥”大球又問。

    張水蓮恨不得拿手去敲破大球的腦袋,在這當口,屋門被輕輕叩動了幾聲。

    隨即傳來大志的聲音:“大哥,大嫂,你們歇息了沒”

    “是大志,我兄弟,我兄弟來看我了”大球頓時激動起來,趕緊從張水蓮的魔爪下出來,屁顛着去開門。

    張水蓮也趕緊站起身來,一邊拉扯着衣裳,一邊擡手把頭髮攏了幾下,也趕緊跟着大球來到了屋門口。

    大球拉開了屋門,大志就站在門口,手裏還拿着一隻盤子,盤子上放着雞蛋糕。

    “兄弟,晌午你沒歇午覺嗎咋還得空來了我這裏”大球問。

    大安擡起手裏的托盤:“我娘做了雞蛋糕,是新鮮喫食兒,娘打發我送些過來給大哥和大嫂嚐嚐。”

    聽到這話,大球的目光落到大志端着的雞蛋糕上面。

    這一看,又開始流口水了。

    “來來來,兄弟屋裏坐。”大球接過了雞蛋糕,拉着大志進了屋子。

    張水蓮也熱情的迎了過來,“來,小叔子喝茶,坐。”

    三人坐了下來,大球抓起一隻雞蛋糕就往嘴裏塞,剛放到嘴邊又頓住了。

    “媳婦,你先喫”他把雞蛋糕送到了張水蓮嘴邊。

    當着大志的面,張水蓮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我喫飽了,就不吃了,大球,你自個喫吧。”張水蓮道。

    大球點點頭,便很開心的把雞蛋糕塞到嘴裏吃了起來。

    這邊,張水蓮看着大球喫的那副模樣,輕嘆了一口氣,對大志道:“哎,看到你哥這副模樣,我是又替他開心又替他難過,又欣慰又心疼啊”

    大志將視線從大球的身上轉到張水蓮身上,眼中的意思,似乎在等着張水蓮後面的話。

    張水蓮接着道:“打從我進門的第一天起,就隔三差五的聽到咱娘唸叨大志小叔你啊,”

    “尤其是逢年過節的時候,家裏從牙齒縫隙裏擠出一點錢來買半斤豬肉,”

    “喝着三四斤的韭菜芹菜一塊兒剁餡兒包餃子,咱娘都要在飯桌上唸叨好幾遍,”

    “說這要是大志在,就齊全了,大志小時候沒喫過一兩回肉糜,要是能讓他喫上餃子”

    “哎,瞧我,好好的說這些做啥如今看到你在這裏

    過得這麼好,”

    “喫穿用度啥都不缺,飯桌上有魚有肉,飯後還有這樣的甜品點心,”

    “等到我和你哥回去把這裏的情況跟咱娘一說,咱娘就放心了,即便咱接着喫糠咽菜和雜糧粥,咱娘也是笑着的。”

    張水蓮道,說到動情之處,甚至還擡手抹了把眼角。

    “大嫂”大志艱難開口,看着張水蓮這副紅了眼眶的樣子,耳邊迴響着張水蓮方纔那番話,大志在凳子上如坐鍼氈。

    “大嫂,家裏的日子過得很艱難”大志輕聲問道。

    張水蓮抹着淚,點點頭,“你上頭有三個哥哥兩個姐姐,大球是長子,我是長嫂。”

    “你大哥今年十八歲,和我成親兩年,你二哥十五歲,原本是在鎮上給人卸貨做苦力的,”

    “半年前被貨物壓到腿,瘸了一條腿,如今閒在家裏是半個廢人。”

    “你三姐十三歲,在當地縣城裏一個員外家做丫鬟,你四哥和五姐是龍鳳胎,都才十一歲,除了做點家務,忙的時候幫忙帶帶你大侄子,其他啥都做不了。”

    “這個家,就是靠着我和你大哥起早貪黑的做包子饅頭賺點錢養活一大家子”

    那邊,大球一口氣喫下三隻雞蛋糕後,突然出聲打斷了張水蓮的話:“誰說的,三妹在縣城那個員外家做丫鬟,每個月不是都要捎五百文錢回來貼補家用嘛”

    張水蓮不滿的道:“你三妹每個月的那五百文錢,能用在買米買菜上面嗎”

    “你三妹那每個月的五百文錢,捎回來咱都還沒見到,就被你娘給拿去一文不落的給攢起來,說是要給你三妹將來攢嫁妝呢”

    “養活着一大家子還不都是咱兩口子賣包子饅頭一文錢一文錢,一個子兒一個子兒的賺來的嘛”

    大球被張水蓮的一番話堵得啞口無言。

    因爲事實確實是如此,養家餬口,確實是他們小兩口起早貪黑的做包子饅頭賺的。

    不對,準確來說是媳婦張水蓮賺的,他自己,喜歡睡懶覺,手裏頭有兩個子兒就想去弄點小酒來喝喝。

    大球抓起兩隻雞蛋糕來接着喫,還是喫東西,不說話。

    這邊,大志站起身來,道:“大哥大嫂先小坐一會兒,我離開片刻,馬上就來。”

    大志前腳離開,張水蓮後腳就抓起了一隻雞蛋糕來,一邊喫一邊興奮的問大球:

    “大球,你說你兄弟大志是做啥去了會不會是去找他那個養母給咱接濟”

    “你兄弟可是護國大將軍的養子,護國大將軍夫婦這隨便拔一根汗毛,也比咱的大腿要粗。”

    大球吧嗒着嘴巴沉浸在美食帶來的愉悅享受裏,壓根就沒聽清張水蓮的話。

    但很快外面就再次傳來腳步聲。

    “肯定是你大志兄弟回來了。”張水蓮說道,趕緊起身來到屋門口,果真是大志。

    張水蓮看了眼大志身後空無一人,心底就失望了一截。

    但看大志進屋後就反手關上了屋門,張水蓮又有些詫異的問:“大志兄弟,你這去而復返是咋回事啊”

    大志沒說話,來到桌邊站住,從袖底掏出一隻白瓷燒製的胖胖豬造型的儲蓄罐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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