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聽着老漢這源源不斷的自言自語。

    兄弟倆好幾次眼神交換,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錯愕。

    聽爺爺這番說辭,好像大哥不是死了,而是去了外地念書啥的,缺了啥,就更家裏捎信,家裏給想法子。

    好像那還是個有來有回的地方……

    一陣風過,吹得面前的草紙灰燼飛了起來。

    就像一羣黑色的蝴蝶,簌簌而起,撲向了楊永青兄弟的臉。

    楊永青趕緊擡起手臂去揮趕。

    楊永進也讓到了一邊。

    而腳底下,又或者是大樹後面,又或者耳邊,頭頂……

    總之,就在距離很近的地方,爺孫仨非常清晰的聽到一聲咳嗽。

    這咳嗽咋一聽就像是抽菸抽多了的人嗓子眼不太好,需要不時的清嗓子纔有的那種聲響。

    這種聲響原本是很平常的,是人都會清嗓子,哪怕你不抽菸,有時候嗓子就是不太舒服,感覺有痰卡喉嚨裏,也會清一下。

    原本不稀奇。

    可是,此刻,放在這裏,傳進這爺仨的耳中,卻如一道閃電把他們給劈到了!

    爲啥?

    因爲他們爺仨都沒有清嗓子!

    而這附近一片林子,根本就沒有第四個人出現。

    那麼,剛剛那一聲響在耳邊的,真真切切的清嗓子的聲音,是哪個製造出來的?

    “二哥,甭瞅我,我發誓我真的沒有清嗓子!”

    看到楊永進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看,楊永青趕緊擺手。

    楊永進又把直愣愣的目光投向了老楊頭,似乎在問詢。

    老楊頭也是瞳孔微微收縮,臉上的肌肉也抽搐了下。

    “是我,我嗓子眼不太舒服。”

    “籲……”

    楊永青頓時鬆了一口氣。

    “爺你嚇我一跳,你早說嘛,我還以爲不是咱仨呢……”

    楊永進並沒有鬆口氣,而是繼續滿臉狐疑的打量老楊頭。

    如果沒記錯,先前那聲清嗓子,並不是老年人口腔裏發出來的。

    先前那一聲清嗓子,明顯是相對年輕些的人,年富力強的人才有的聲響!

    再說了,爺清嗓子楊永進又不是沒聽見過,壓根就不是這個調調兒好吧!

    行吧,爺要把這事攬過去……那就攬過去吧!

    “爺,燒的差不多了,咱回吧!”楊永進提議。

    這鬼地方,不想多待了。

    老楊頭點頭,“我把手裏這本書燒了就走,你們要是急了,就先去林子外面等我。”

    “爺你這說的哪裏話?我們不急!”楊永進說。

    楊永青也咧着嘴說:“把您老一個人留這裏,到時候你迷路了咋整?更費勁兒!”

    話音剛落,三人身後傳來咔嚓一聲脆響。

    這脆響,他們太熟悉了!

    因爲他們先前進林子這一路,聽到的這種聲響簡直不要太多哦!

    那就是樹枝被踩斷的聲響。

    三人齊刷刷扭頭,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可是不遠處地上的那根枯枝,確實被踩斷了,斷裂的部位還在微微顫抖。

    “沒啥沒啥,這林子裏松鼠多,許是那隻松鼠蹦到上面去壓斷了!”

    老楊頭第一個收回目光,以一副波瀾不驚的語氣解釋着這個想象,然而,手裏燒書的動作卻更急了……

    楊永青站起身,探着腦袋往前幾步,瞅了幾眼地上斷裂的枯枝。

    “爺伱這就不在行了,這枯枝有些粗啊,除非那小松鼠體重三四十斤才能蹦下來壓斷……”

    “可問題是,三四十斤的小松鼠,那還是小松鼠嗎?那不得是豬崽子?”

    就算是豬崽子,也是養了好幾個月的豬崽子纔能有這個分量。

    “就你懂的多,快些回來收拾東西我們走了!”楊永進低喝了楊永青一聲。

    “好好好。”楊永青嘴裏應着,一個轉身擡步。

    “咔嚓!”

    他自己也踩斷了一根枯枝。

    這根枯枝跟剛纔斷裂的那根差不多的粗度。

    “嘿,爺,二哥,你們瞧見了吧?得像我這樣體重的男人才有力氣踩斷這樣的枯枝……”

    話說了一截,楊永青戛然而止。

    因爲,他發現爺和二哥的臉一個陰沉得像下雨前的墨雲。

    還有一個,更是滿臉凝重,眼底都是焦急,恨不得撲上來捂住楊永青的嘴巴。

    一陣沁涼的風吹過林子。

    再一次將墳前的燒紙灰揚起,四下都是飄舞的黑色蝴蝶,簌簌落到楊永仙的墳頭上。

    穿過林間的風中,隱約傳來無聲的嘆息……

    爺仨同時打了個冷戰。

    楊永青直接就跳到了楊永進身旁,緊張的抓住楊永進的手臂。

    老楊頭也把手裏剩下的半卷還沒燒完的書直接放到墳頭前面的石頭平臺上,讓它自己燒吧,能燒多少算多少。

    “看樣子要下雨了,走吧走吧!”

    老楊頭招呼了聲,轉身一馬當先走在前頭。

    “爺,咱得籃子不拿嗎?”

    不僅籃子,還有裝供品的碗。

    雖然供品是肯定要潑灑在墳頭這裏,但是碗大多數人家還是會帶回去的。

    籃子就更要帶了。

    然而,老楊頭卻走的頭都不回。

    “不帶了不帶了,趕緊走吧,要下雨了……”

    這話說完,老漢都已經走出十來步了。

    楊永進楊永青兄弟對視了一眼,兩人也趕緊跟上,連自家帶過來的碗和籃子也都不要了……

    爺孫仨一口氣走出了密林,腳步生風,頭不回,也不開口說話,順着來路默契的返回。

    直到三人終於出了密林,來到了外面的三岔路口,看到附近李家村有個老漢牽着一條黃牯牛在附近喫草,爺仨才終於放緩了腳步,懸着的心也總算放回了肚子裏。

    楊永青雙手撐着大腿,彎着腰,像狗一樣吐着舌頭喘着氣望着背甩在身後鬱鬱蔥蔥的密林,忍不住跟身旁的老楊頭和楊永進那說:“可算出來了,那林子裏打死我都不再去了,嚇出一身冷汗!”

    楊永青說這話的時候,剛好楊永進正擡起手擦拭腦袋上的汗。

    那汗……是冷的。

    所以聽到楊永青的話,楊永進也是暗暗點了下頭。

    雖然啥都沒見着,可是,那種感覺……依舊讓哥倆心有餘悸,對於再次進入那片密林這件事,哥倆本能的就生出抗拒的感覺來。

    而旁邊的老楊頭這時也重新鎮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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