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以前礙於男尊女卑的思想還有面子，即便媳婦孫媳婦咋樣，也不會這樣明着放狠話。
這回這咬牙切齒失了風度的樣子，可見當真是被李繡心給氣到了，恨不得把李繡心給吞下去。
說到底，都是因爲修兒，因爲這老楊家長房長孫的曾孫。
楊若晴於是道：“爺，這會子不是說對錯論是非談懲罰的時候，眼下最要緊的是先治修兒的病。”
孫氏趕緊附和道：“對對，晴兒說的對，先把孩子的病治好，其他的以後慢慢說。”
老楊頭看了眼面前這母女倆，似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激烈了那麼一點，於是也長嘆了口氣，點點頭，把旱菸杆子塞到嘴裏吧嗒着抽了幾口，吐出幾口菸圈，又接着抽。
這旱菸絲兒辛辣刺鼻，楊若晴在一旁嗅到這氣味都覺嗆人，不自覺的往邊上挪開幾步，可老楊頭卻是抽得有滋有味。
片刻後，老楊頭突然拔下嘴裏的旱菸杆子，擡眼看向楊若晴這邊。
“我原本是打算讓你四叔和三哥也去鎮上瞅瞅，可你四叔昨夜去別人家喫飯，喝了個酩酊大醉，跟死豬似的到這會子都還在睡，”老漢道。
“你三哥可以去，可沒馬車，晴兒，實在不行，還得勞煩你陪我們去一趟鎮上吧你爺我這心實在是放不下來啊”老漢又道。
孫氏也隨即看向楊若晴。
楊若晴爽快點頭：“好，我這就回家去套馬車。”
“晴兒，我送你們過去吧”馬廄前面，駱鐵匠麻利的爲楊若晴把馬車套好，道。
楊若晴搖搖頭：“不用那麼興師動衆，大伯還是留在家裏吧，我和我三哥陪我爺同去就成了。”
駱鐵匠道：“那好吧，有啥情況就回來說一聲，照理說，這鎮上的醫館大夫多，藥也多，修兒不會有事的。”
楊若晴笑了笑：“但願吧”
楊永智趕着馬車，老楊頭和楊若晴兩個坐車廂，往清水鎮的方向行去。
“智小子，快些，再快些。”老楊頭不時撩起車廂簾子往前面趕車的楊永智那裏催促。
楊永智一手握着繮繩，抽空扭頭朝身後的老楊頭這道：“爺，你這都是第三波催趕了，你催趕一回我就提速一回，這馬車都到極限啦，馬兒也快要飛起來啦”
老楊頭道：“我這不是着急嘛”
楊若晴也探出頭來跟楊永智那道：“三哥你專心趕車，別撞到路上行人和東西了。”
然後，她又跟老楊頭那道：“爺，這馬車軲轆還有這馬兒的承受能力都有限，你就別再催趕了，再快下去，馬兒被累死不說，這車軲轆甩出去，咱三個都要摔個半死”
老楊頭不做聲了。
楊若晴又道：“爺你回車廂來坐好吧，閉目養神一會兒就到了。”
老楊頭點點頭，坐了回來，楊若晴坐在另一邊，雙手套在毛絨絨的袖套裏，閉上眼假寐。
不假寐，到時候老楊頭見你醒着，又得跟這翻來覆去的談論修兒的事情。
說到最後，自己都感覺腮幫子一陣陣的發麻，所以現在她要保護自己，假寐。
老楊頭估計也意識到了自己控制不住的囉嗦讓楊若晴有點煩了，所以老漢只能沉默的抽菸。
這煙一抽起來，楊若晴更加苦不堪言，吸了一路的二手菸。
幸好很快就到鎮上了，馬車徑直朝着清水鎮最大的醫館怡和春而去。
跟大夫那裏一問，楊永仙他們果真在後院的一間病房裏。
三人趕緊往後院去。
“大夫說，要是再晚送來半個時辰，修兒就不好了”
病牀邊上，楊永仙小聲跟老楊頭和楊若晴這兒說着昨夜的事，一宿沒閤眼，臉色有些蒼白，但更多的是驚恐和後怕。
老楊頭聽到這話，也是臉色變了變。
他擡眼看了眼牀上小被子裏的小小身影，“那這會子還好吧”
楊永仙點點頭：“後來好不容易喝了藥，也紮了針，天亮的時候喘得稍微好了一些，也終於能睡着了。”
“但大夫說了，最起碼得在這裏觀察個七八日，所以這七八日，我都不回去了，就在這裏陪着。”
老楊頭道：“你和梅英都在這裏陪着，孩子要緊”
說到這兒，老楊頭擡頭看了眼病房裏，廖梅英和李繡心都不在。
“她們兩個呢”老楊頭問。
楊永仙道：“梅英去熬藥去了，繡心去街上買早飯去了，三叔趕馬車送她去的。”
“不像話，這出去買早飯還要人趕着馬車送”老楊頭的臉立馬黑了下來。
楊永仙道：“昨夜修兒鬧的厲害，繡心也一直在照看，急得暈過去兩回。”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老楊頭一臉惱怒，分貝習慣性的就擡高了幾分。
牀上小被褥裏的修兒動了動，眼瞅着就要醒要哭，嚇得楊永仙趕緊來到牀邊輕聲安撫着，也嚇得老楊歐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幸好修兒只是隨便動彈了幾下就再次睡過去了，楊永仙重新坐了回來，抽出帕子來抹了下額頭上的汗。
“從前沒做爹的時候，不知曉這養兒育女的艱辛，如今這種事落到自己身上，才明白爲人父母當真不容易”楊永仙輕輕感慨着。
老楊頭對楊永仙這話，倍感欣慰。
“就是啊，這當爹媽的，就是這樣，辛辛苦苦把孩子們給拉扯大，”
“喫奶的時候盼着他斷奶了能喫五穀雜糧了就好養活了，長大一些又盼着他娶妻生子就好了，等到他娶妻生子了，又要接着爲他的兒女們操心，一輩子就沒停歇過。”
“人家都說，多子多福，其實這福是多，可操心的事兒也是多啊。”
“就拿我和你奶來說吧，把你爹他們兄弟姐妹六個拉扯大，一個接着一個的嫁娶，到如今，這五個房裏的事兒，我和你奶都惦記着。”
“昨夜修兒來醫館，我和你奶也是一宿沒閤眼啊，這會子修兒好些了，才總算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