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熱，沒有了！”譚氏道。
“怎麼會呢？是我收拾的碗筷，明明還剩下兩大碗啊……”孫氏道。
譚氏撩起眼皮子瞅了孫氏一眼，扯了扯嘴角。
“你對這倒挺上心的嘛？”
譚氏沒好氣的道。
“沒錯，肉丸子肉餅是還剩下些，可那得留着，夜裏還有一桌酒呢！”
譚氏道。
“都拿出來吃了，夜裏拿啥來待客？”譚氏反問孫氏。
孫氏不啃聲了，坐在那皺着眉頭，也不動筷子。
譚氏目光掃過桌上其他人，道：“有的喫就喫，哪來挑三揀四的？”
劉氏還在那嘟囔：“娘也忒摳門了吧？好歹家裏辦酒席，就那這些豬都不喫的東西打發咱，我不吃了……”
“不喫滾蛋！”
譚氏直接收了劉氏面前的碗，把裏面剩下一半的飯扣進自己碗裏。
劉氏怔了下，眼淚吧嗒吧嗒着就掉下來了。
楊若晴皺着眉頭看着這一切。
她總算明白，爲啥譚氏今個會在竈房熱菜了！
還以爲她是心疼媳婦們呢。
搞了半天，卻是打的這個算盤！
這一桌的黑色料理，她不想吃了。
楊若晴作勢要起身，卻被孫氏拽住。
孫氏暗暗朝她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道：“晴兒乖，聽孃的話，趕緊喫，喫飽了咱就回去。”
楊若晴扭頭看孫氏。
婦人眼底的央求，讓她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好吧！
今個是五叔大喜的日子，在喫食這種小事上鬧，有些說不過去。
回頭爭辯起來，譚氏好歹也熱了六碗菜。
她艱難的拿起了筷子。
喫吧喫吧，就當這頓是齋戒了。
她夾起了一塊萵筍放到碗裏，剛準備咬一口。
突然瞅見萵筍上粘着一根花白頭髮。
一看就是譚氏的頭髮。
胃裏一陣翻涌，她趕緊把那快萵筍放到一旁。
又準備去夾塊魚頭豆腐來。
“阿嚏！”
楊永青喫到了一塊幹辣子，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嘴裏包着的飯菜，合着那口水鼻涕，天女散花似的噴了出去。
桌上的每一碗菜都被招呼到了。
楊若晴再也忍不住，‘啪’一聲放下了筷子。
“娘，我喫飽了，先回去了！”
撂下這話，她起身捂着嘴跑出了飯堂。
身後，傳來筷子狠狠敲在腦門上的清脆聲響。
在楊永青的嚎哭聲中，夾雜着譚氏的咒罵聲。
“你個餓死鬼投胎的，喫着碗裏惦着桌上，讓你亂打噴嚏，讓你亂打噴嚏……”
……
楊若晴一口氣跑回了自家那屋，進門後啥事兒不做徑直過去倒了碗熱茶漱口。
老楊頭已經走了，楊華忠一個人坐在輪椅上，邊上放着那隻碗。
看見閨女風風火火跑進來，進門就灌茶，漢子愣了下。
“咋這麼快就喫完了？喫飽了沒？”漢子一臉和藹的問。
楊若晴抹去嘴角的水漬，剛要出聲，屋外又傳來腳步聲。
大安和小安也風風火火跑了進來。
漢子訝了下：“咋一個個跑這麼快？小安，來跟爹說說，都喫啥好東西啦？”
小安苦着一張小臉，把飯桌上的事兒跟楊華安說了。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看大人眼色，聽話風，小安都會。
楊若晴和大安都很默契的沒有去攔小安的話，讓他說也好。
好讓漢子看清楚譚氏的苛刻。
不然，還會一直存着幻想下去。
果真，聽完小兒子的轉述，楊華忠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一個桌上就那半碗豬血是好的，還被四堂哥和四嬸給搶了。”
小安捂着肚子道：“我和哥哥就吃了兩塊油梭子，我姐一口飯都沒喫就下桌了。”
楊華忠聽罷，轉而望向楊若晴。
“晴兒你來，我這碗裏還剩下一些飯菜，都是熱的，你們姐弟三趕緊分吃了！”
楊華忠說着，揭開了那上面倒扣着的碗。
姐弟三人都圍了過來。
只見楊華忠的碗裏，還剩下半碗飯。
飯頭，有一隻肉丸子，一隻肉餅，半塊魚，還有一小撮肉炒豆腐乾。
小安吞了口口水。
楊華忠聽到這口水聲，更心疼了。
催促着姐弟三個：“趁熱喫！”
楊若晴還在爲譚氏那根頭髮糾結，一點食慾都沒有。
“我肚子不太好，大安小安你們分吃了吧！”
大安小安端起碗，兩個人坐到一邊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孫氏也回來了。
婦人臉色不太好，走路的時候，一手撐着後腰。
楊若晴見狀，趕緊過去攙住孫氏。
“娘你咋啦？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她問。
孫氏微蹙着眉頭道：“方纔蹲着洗碗，怕是起得有些急了，扭了一下腰。”
楊若晴聽這話，忙地把孫氏往牀邊扶去。
“娘，快些躺到牀上來，我給你揉揉。”
“誒！”
孫氏沒有推脫，跟着走到了牀邊。
楊華忠坐在輪椅上，也是一臉的焦急，一雙眼睛追着孫氏。
“娘，是這裏不？”
楊若晴邊輕輕揉按着孫氏的腰，邊問。
孫氏倒吸了一口涼氣：“呃……就是那。”
“有點腫，我弄掉藥酒給娘推推。”
楊若晴道，轉身去邊上的桌子抽屜裏拿藥酒。
這邊，楊華忠又是責備又是心疼的瞅着孫氏。
“你鐵定是做事趕急，慢點兒也沒啥呀，這扭到腰了人多遭罪……”
楊華忠道。
孫氏對楊華忠擠出一絲笑，沒啃聲。
洗碗的時候，婆婆就在邊上盯着，催促着，慢了要捱罵。
很快，楊若晴就拿了藥酒過來，幫孫氏揉腰。
“娘，好些了沒？”她輕聲問。
瞅着孃親趴在枕頭上的側臉，楊若晴心裏酸酸的。
娘臉色蒼白，滿臉的倦容。
鬢髮亂了，眼角的皺紋也多了幾條。
彷彿這一日之內，娘都蒼老了幾歲。
孫氏趴在那裏，發出幾聲舒服的喟嘆。
聽到閨女的問，婦人睜開眼，朝楊若晴溫柔一笑。
“我家晴兒真厲害，孃的腰好多了呢。”
楊若晴點點頭，放下了心。
娘這壓根就是累的。
“閨女，娘曉得你們幾個晌午沒喫飽……”
孫氏接着道，婦人的臉上，都是心疼。
楊若晴搖了搖頭，“沒啥，咱夜裏燒頓好的喫唄！”
聽這話，孫氏臉上的笑容僵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