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一邊包，一邊跟楊若晴這回憶往事。
“男人們每人兩個，女人們每人一個，十歲以下的孩子們，兩人一個……”
“餡兒都是紅豆綠豆餡兒的，有一年是用鹹肉包的餡兒，大傢伙那個高興喲……”
孫氏說着笑了，搖搖頭。
“娘，那我那會子滿了十歲，我分到一個了嗎？”楊若晴趕緊問。
孫氏怔了下，隨即嘆了口氣。
“你奶說你是傻子，就算滿了十歲也只能算半個人……”
“呃……”
楊若晴滿頭黑線。
傻的是心智，不是胃口好不？
哎，老太太那會子這賬算的，真夠精明！
“還是分家了好啊！”楊若晴道。
視線掃過面前這擺了一溜兒的餡兒，紅豆綠豆紅棗花生。
臘肉，鴨蛋黃……
應有盡有，琳琅滿目。
“咱今個好好過個端午節，把從前沒吃盡興的糉子，全都喫回來！”
楊若晴道。
孫氏點頭：“好，只是可惜棠伢子不在……”
楊若晴臉上的笑容僵了下。
隨即便強壓下心裏的那一絲情愫，安慰孫氏：“他是做大事情去了，咱好好的過咱的日子，等他回來就成。”
孫氏點頭：“嗯，晴兒說的在理，咱包糉子！”
第一撥糉子出鍋的時候，楊若晴拿來了簸萁。
把熱騰騰的糉子往簸萁裏撿。
這時，孫氏突然對着竈房門口道：“咦，這不是荷兒和菊兒嗎？快進來喫糉子！”
楊若晴轉身的時候，孫氏已經一手一個，牽着兩個堂妹進了竈房。
然後，孫氏從簸萁裏，拿了兩隻糉子給她們兩個。
“拎着那絲線，莫燙着了。”孫氏又叮囑。
兩個堂妹拎着糉子，站在鍋臺邊。
還在眼巴巴望着楊若晴手裏端着的簸萁。
楊若晴怔了下。
看這樣子，是還想要？
“咋，你們娘沒有包糉子？”楊若晴問。
大一些的荷兒搖頭：“娘沒包，抱着三丫頭出去耍去了。”
楊若晴點了點頭。
又拿了兩隻糉子遞給她們兩個：“拿去喫吧，是八寶餡兒的。”
兩個堂妹臉上露出歡喜得表情來。
菊兒扯着荷兒的衣袖：“姐姐，咱回去吧？”
荷兒卻賴在原地一副不想走的樣子。
孫氏瞅着這樣子，以爲是荷兒還想要，剛要再拿兩隻給她們姐妹。
荷兒搖頭：“三媽，你甭給我了，我們肚子小，喫不下那麼多。”
孫氏笑了。
楊若晴也笑了。
這兩個堂妹，都很靦腆乖巧，跟他們爹孃一點都不像。
“那你們兩個，咋這副樣子呢？是不是有啥事兒啊？”楊若晴問。
年長一些的荷兒欲言又止。
菊兒年紀小一些，脫口而出：“我們不敢回去，回去了，糉子就沒了。”
“啊？”
楊若晴訝了下。
“啥意思啊？”她問。
荷兒和菊兒於是把楊華明的命令給說了。
聽完，孫氏都訝了。
“世上還有這樣的爹？”婦人搖頭，一臉的詫異。
楊若晴倒沒什麼太意外。
這世上，奇葩的爹孃多了去了。
好多好喫懶做的爹孃，都是利用小孩來騙取別人的同情心，藉以滿足自己的需求。
“等一下你們爹的那份，你們喫完了，我再讓你們帶回去孝敬他。”
荷兒和菊兒一聽這話，都鬆了一口氣。
“多謝晴兒姐姐。”
姐妹兩個歡天喜地的坐到了竈門口，津津有味的喫起了糉子。
這邊，孫氏有點詫異的看着楊若晴。
閨女往常聽到這種事，不都是很氣憤的嗎？
今個怎麼還答應了呢？
楊若晴瞅了孫氏一眼，道：“今個過節，高興嘛，不就兩隻糉子嘛，沒事兒！”
孫氏聽這話，也釋然了。
轉身去了隔壁屋子忙活。
這邊，楊若晴卻從櫥櫃底下，悄然拿出了一把粉末。
這粉末，是巴豆粉。
鄉下很多人家都有。
爲啥？
因爲很多人家日子緊吧，菜裏面油水不足。
喫的糠咽菜，雜糧飯，經常便祕。
嚴重的，三五日都拉不下來。
這種時候，喫點巴豆粉，催化一下，就能拉出來了……
楊華明不是想要騙糉子喫嗎？
好啊，姐姐成全你。
讓你喫頓回味無窮的糉子……
荷兒菊兒喫完了手裏的四隻糉子。
兩姐妹都打着飽嗝，摸着渾圓的小肚子站起了身。
“晴兒姐姐，我們出來好些時候了，再不回去我爹會打我們的……”
荷兒巴巴地望着楊若晴道。
楊若晴微微一笑，“好啊，這兩隻糉子，是鹹肉餡兒的，帶回去給你們爹喫吧。”
“多謝晴兒姐姐。”
兩姐妹拿着糉子，蹦蹦跳跳着走了。
前院四房的屋子裏。
楊華明正躺在牀上睡回籠覺。
幾個竈房，全都在包糉子，香味兒一陣陣的飄進他這屋。
弄得他在夢裏面，夢到了一大桌的糉子。
就在他興奮得快要撲過去狂喫的時候，屋門吱嘎一聲被人推開。
美夢瞬間被驚醒。
楊華明睜開眼，看到的是打着補丁的灰撲撲的老布帳子！
楊若明惱了，一骨碌從牀上爬起來。
剛要發飆，荷兒已搶先把兩隻熱騰騰的糉子舉到了他的面前。
“爹，喫糉子啊，剛出鍋的糉子，鹹肉餡兒的呢！”
荷兒興奮得道。
楊華明看到面前兩隻鼓鼓的菱形糉子，黃中帶綠的糉葉外面，還殘留着一層水珠。
一看就是剛出鍋的。
“是誰給你的？偷的還是搶的？”
楊華明問，伸手扯了過來。
荷兒道：“是晴兒姐姐給我們的。”
“啊？她還真給呀？”楊華明問。
“嗯！”
楊華明沒多問，這香味兒太撩人了，口水都快要淌出來了。
他迫不及待的扯起了糉子外面的絲線。
見兩個閨女還站在自己面前，他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出去玩出去玩！”
菊兒舔了下嘴角，巴巴望着那肉糉。
方纔她喫的，是甜的和八寶的。
這肉糉好香啊。
楊華明瞅到菊兒的眼神，皺了下眉頭。
“你爹老子我是家裏的頂樑柱，這糉子得緊着我，你們長大了有的是機會喫，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