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四嬸也年輕過，也風流過，你要是真的心中坦蕩，那爲啥不自個親自去楊家，正大光明的把這首祝壽詞念給晴兒聽”
“爲啥要找到我，給我二兩銀子，讓我去幫你做這件事啊哎，你就別死撐着啦，四嬸是明白人”劉氏竟然露出幾分語重心長的意味來。
沐子川滿頭黑線。
“四嬸，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子的，我不去當面送給她，不是我心裏藏着什麼不能說的祕密，而是因爲估計風棠，”沐子川道。
“風棠是晴兒名正言順的夫君，我若是當着人家夫君的面去送詩詞給她，這樣不太妥當。”
“而且，如今我也已有了未婚妻子，我自然更不會去做那些逾越禮儀的事情。”沐子川道。
“好吧好吧，四嬸信你，信你還不行嘛”劉氏道。
沐子川鬆了口氣，第一次發現跟婦人解釋這些東西，真的很費勁兒。
不過，有些事情該解釋清楚的，就不能含糊，免得以訛傳訛。
沐子川以爲劉氏聽明白了，但其實他錯了，對於一個奮鬥在八卦第一線的婦人來說，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尋找真相和猜測各種真相的過程，這纔是聊八卦的精髓所在。
而且劉氏方纔退了一步，順着沐子川的意思說了她相信，真實的目的卻在後面。
“那啥，子川啊，你剛纔還說你有未婚妻子，那四嬸便多嘴再問你一句哈，”劉氏目光灼灼，上前一步。
“你跟你那表妹劉豆蔻近來處得咋樣了啊我咋沒怎麼瞅見她來長坪村啊”劉氏又問。
沐子川道：“臘月和正月，舅舅家比較忙，親戚朋友多，迎來送往的，表妹要幫着舅媽招呼客人，所以這段時日我們並沒怎麼走動。”
但正月初三他去舅舅家那邊拜年的時候，發現表妹竟然不在家，聽說是去了她自己的外祖家，要過完元宵才能回家。
具體原因，好像是舅媽孃家有個在揚州那邊做官的哥嫂帶着侄子回老家過年了。
所以表妹的嘎婆便把表妹接過去，讓她跟那邊的表兄弟姐妹們好好親近親近。
思緒迴轉，沐子川跟劉氏這道：“四嬸，今夜的事兒就多謝你了，還請四嬸爲子川保守這個祕密，莫要讓第三人知曉，不然，於我，于晴兒，於風棠，大家都尷尬。”
“我們尷尬了，那這個肇事者四嬸你，自然也會被牽連。”
牽連兩個字，沐子川故意咬得有點重，目光也變了變。
劉氏詫異的看着沐子川，雖然他一直掛着淡淡的笑意，可是方纔這一瞬間，他眼神中明明是警告的意味啊
劉氏莫名的打了個冷戰。
她連連頭，擡起兩根手指頭對着老楓樹發誓：“我保證不說出去，不然就讓我舌頭生瘡，腳底流膿，喫不香睡不着，屎、尿都嗬在褲襠裏，貓狗都嫌”
“好了四嬸，不用賭咒發誓，我信你。”沐子川道。
劉氏這才放下手來。
沐子川道：“時辰不早了，四嬸早些回家休息去吧，我也該回了。”
那二兩銀子來：“那這銀子我可就當真收下了啊”
沐子川點點頭。
劉氏趕緊把銀子揣到懷裏貼身收着，興奮的走開了。
腳步走得很快，似乎很擔心走慢了到時候沐子川反悔了又要來把這銀子給拿回去。
原本今夜她就是喫完飯沒啥事就出來溜達溜達，結果遇到了沐子川，託付了她去念詩詞這檔差事。
“唱一首就賺到二兩銀子，一點本錢都不要，這差事可真是太美了”回去的路上，劉氏興奮的想着。
二兩銀子，足夠開春後她坐喫山空一個月，還能去給自個扯討春衫子呢，真是太美了。
嗯，往後要多出去溜達，多往沐子川跟前去溜達，那小子有錢，出手也闊綽，哈哈，到時候就發財啦
等到劉氏走遠了，沐子川一個人還站在老楓樹底下發呆。
他雙手負在身後，朝着村口大路延伸的方向遠遠望去，目光陷入了沉思
今天的晴兒，應該很開心吧
這麼多人陪着她，最關鍵的是駱風棠也在。
今天的她，應該笑容滿面，收穫了滿滿的祝福吧那他的詩詞，便是錦上添花了，讓她的笑容更深幾分，便足矣。
雖然這輩子已沒有念想跟她做夫妻，雖然他也已經放下了對她的執念，但是，請准許他將她當做人生中最美麗的祕密，藏在內心的最深處。
等到三年孝期一過，他會遵守承諾迎娶表妹劉豆蔻的。
他會善待她，尊重她，愛護她。
但是，他內心深處的那個角落裏，卻會一直留着一個空位，讓他在今後的人生中去追憶，去回味
沐子川又朝着駱家的方向凝望了許久，許久，直到很久之後，這夜風吹在身上，讓他臉頰生疼，他這才緊了緊肩上的披風，轉身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清冷的月光彷彿在他肩上灑下一片銀霜，那身影拖在身後，越發的孤單清冷，直到，直到他整個人拐過前面的院角，跟這夜色徹底融爲一體
“阿嚏”
楊若晴從被窩裏探出頭來，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駱風棠也跟着坐起身來，“咋啦”
楊若晴抓起枕頭旁邊的帕子擦拭了下鼻子，道：“完蛋了，昨夜折騰得太瘋狂，八成是着涼了，都怪你。”
駱風棠怔了下，隨即卻哈哈笑了起來。
他雙手枕在腦後，躺在那裏，被子剛好蓋到他的胸口，露在外面的手臂結實健壯。
“應該不是着涼，而是被人惦記了纔打的噴嚏。”他道。
“你啥意思啊”楊若晴扭頭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駱風棠伸手將她撈到懷裏，“昨夜四嬸過來唱的那首祝壽詞，是子川寫的。”
“啥子川寫的”楊若晴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隨即卻又恢復了平靜：“這好像也沒啥大驚小怪的哦，子川可是探花郎，一肚子的墨水，他爲戲文寫一段祝壽詞，被四嬸這個戲迷傳唱，也不稀奇。”
駱風棠低笑了聲，“你這丫頭咋這麼傻平時那麼冰雪聰明，咋這會子腦袋瓜就不好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