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6章 發寒/

    “永仙呢?咋一回來就躲進了屋裏?給我出來!”

    老楊頭剛進老宅的堂屋門,立馬擺出一家之主的威嚴來。

    這段時日他在家,積壓了數不清的怒火和委屈,今日總要好好的爆發爆發。

    楊華忠出現在堂屋門口,聲音有點沙啞:“爹,不是永仙不出來,是他出不來。”

    “啥意思?”老楊頭腦子裏空白了一下,隨即就想到什麼,臉色猛地變了。

    “難不成永仙也瘸了癱了?”他顫聲問。

    要真是那樣,今年這是個啥倒黴年成啊?瘸子癱子全讓老楊家給攤上了?

    “沒癱,是受傷了,爹你自個進來看吧。”

    楊華忠隨即讓開身子,老楊頭進了屋子,直奔牀上而去。

    果真看到楊永仙直挺挺躺在牀上,身上蓋着被褥,老漢看不到那被褥底下的身體是啥樣,但露在外面的頭臉咋一眼看上去,就跟睡着了似的。

    “永仙?永仙?”

    老楊頭來到牀邊,口中喚着楊永仙的名字,眼睛一寸寸打量着楊永仙的臉。

    這時才發現楊永仙的異樣。

    他臉色蒼白得嚇人,沒有一絲血色,脣角都是白的。

    額頭上一條三寸上的疤痕,這疤痕一看就是最近弄上去的,從前是斷斷沒有的。

    “永仙我孫兒啊,你這是咋啦?你回一聲爺啊!”

    老楊頭努力的探起身子,伸出手,顫抖着一寸寸撫摸楊永仙略顯冰涼的臉頰。

    渾濁的眼中,一顆顆老淚如斷線的珠子掉落在楊永仙的臉上。

    “這是咋回事兒?我好好的大孫子去趕考,走的時候有說有笑的,咋回來就沒聲沒響了?”

    “這到底啥情況?老三,永進,你們說啊!”

    最後一句問,老楊頭幾乎是嘶吼出來的。

    吼得腦門上青筋直冒,一副發了狂,要喫人的樣子。

    楊華忠和楊永進對視了一眼,兩人頭皮一陣陣發寒。

    “廖家父子陰差陽錯撞見了永仙成親辦喜酒,廖梅生氣憤下拿燭臺砸了一下就成這樣了。”楊華忠如實道。

    老楊頭傻眼了,整個人僵在那兒,氣得渾身顫抖,老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廖梅生這個畜生,這是殺人啊,他人在哪兒?我要弄死他!”

    老半天之後,老楊頭牙關間咬出這句話,那眼睛,更是血紅血紅的,好像看啥都帶着血腥,帶着殺戮。

    楊華忠深吸了口氣:“當時廖梅生打傷了永仙,他自個也沒落到好,被官府抓去關了十多天,打了板子,遭了罪。”

    “那畜生就該斬頭,用狗頭鍘來斬!”老楊頭咬牙切齒的道。

    “把我永仙打成這樣,醒都醒不過來,那畜生是要償命的!他在哪兒?還在牢裏不?我要打官司,讓他死!”

    “爹,我去官府說了下這件事,不追究了,人也帶回來了,這會子回了廖家村。”

    “啥?你說啥?”

    老楊頭這一嗓子吼得屋頂的瓦片都在震。

    他擡手就給了楊華忠一巴掌。

    打得楊華忠的腦袋歪到一邊,嘴角淌血。

    “晴兒爹!”

    孫氏驚呼了一聲,衝到楊華忠面前,把楊華忠往後拽,好讓他遠離老楊頭的攻擊範圍。

    楊華忠整個人都被打懵了。

    老楊頭的喝罵接踵而至:“你個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向着外人,你,你還是不是永仙的三叔,是不是我們老楊家的人?”

    “你看看永仙,被廖梅生打得跟個活死人似的,你不心疼他,不替他出頭,還放了打人的逍遙法外,你還有沒有一點血性?還有沒有一點親情?”

    楊華忠終於回過神來。

    他的目光冷冷盯着面前的老楊頭,眼睛裏無喜無悲,無一絲波瀾,就跟盯着一個陌生人似的。

    這眼神,讓老楊頭即將出口的罵話頓在喉間。

    便聽楊華忠一字一句沉聲道:“做人,要明辨是非,別拿親情和血性來捆綁我。”

    “廖梅生是出手沒有輕重,但這件事歸功到底是永仙的錯。”

    “家家都有閨女,家家也都有妹子,倘若是我的妹子,我的閨女被人這樣欺瞞,別說打人,殺人我都不眨眼。”

    “何況,廖梅生已經捱了板子,坐了大牢,永仙是傷到了腦袋才昏迷不醒,廖梅生一身的傷,從牢裏出來也只剩下半條命。”

    “這件事,我覺得到此爲止就是最好,其他的,犯不着深究,沒有立場去深究!咱永仙錯了,就是錯了,在他做錯事的時候他就要想到爲此承擔的後果!”

    老楊頭顫抖着手指着楊華忠:“你、你……”

    ‘你’到最後,老漢突然哇一聲吐出一口血來,整個人從輪椅上栽倒下去。

    ……

    老楊頭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

    老漢睜開眼,看着牀前楊華忠楊華明兄弟這一個個熬紅了的眼,深陷下去的眼窩,以及孫子們那一張張憔悴的臉,老漢長嘆一口氣。

    “永仙……可醒了?”他問。

    楊華明搖頭:“沒有。”

    老楊頭便再次閉上眼,兩行濁淚順着眼角滾落。

    “爹,你也別太悲觀了,大夫雖然沒說咱永仙啥時候能醒,可咱永仙至少還是活着的是,他躺在那裏,湯湯水水的都能灌進去,能喫喝,這不就有希望嗎?”

    楊華明接着勸慰老楊頭,“所以爹,您老一定要振作起來,咱一塊兒耐心的等,等永仙醒過來。”

    老楊頭手指緊緊扣着牀沿邊的木頭,摳出一條條抓痕來。

    楊家兄弟見狀,都不敢做聲。

    半響後,老楊頭再次睜開了眼。

    “沒錯,我還不能死,只要永仙還有一口氣,我也就要吊着這口氣。”

    “我要等到永仙醒的那天,我要當面問問他,爲啥要跑去入贅,他可是咱老楊家的長房長孫,肩上可是扛着咱整個老楊家榮耀的重擔啊,他咋能那麼糊塗!”

    楊華忠和楊華明兄弟對視了一眼,對此都表示無語。

    楊華忠更是一副挫敗到麻木的樣子。

    大安那麼優秀,都是狀元郎了,外人提到這事兒都會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可爲什麼爹這裏卻心心念念着永仙來發揚老楊家的榮耀?

    大安難道不是老楊家的子孫?

    楊華忠搖搖頭,轉身步伐沉重的離開了東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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