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永仙卻搖搖頭,“爺,眼下正是關鍵時刻,不能給自己退縮和喘息的機會,只有闖過了這個難關,後面就好了。”

    老楊頭點頭,目光如炬。

    不愧是我老楊家的長房長孫,這份毅力,好!

    楊永仙在滿院子練習走路,老楊頭目光四下轉了一圈,沒看到廖梅英。

    於是問剛好從東屋裏幫譚氏換niao布出來的三丫頭:“三丫頭,你大嫂呢?”

    三丫頭有點茫然,四下瞅了一眼:“不曉得啊,我一直在忙着奶屋裏的事兒呢。”

    撂下這話,三丫頭轉身收拾了一番去村口漿洗去了。

    老楊頭又吩咐餘興奎:“你去前院看看,看永仙媳婦在不在屋裏,要是在,就叫她過來,永仙在這裏練走路,她做妻子的咋能不在邊上陪着呢!”

    餘興奎有些爲難,實話說,他一個月拿二兩銀子,是過來服侍老漢的飲食起居的,沒想過去介入大房的事情得罪人。

    “老楊伯,我一個大老爺們去找一個晚輩媳婦不太妥當,還是我推您老親自過去吧?不然咱就再等等?指不定永仙媳婦在忙別的呢?”

    老楊頭沒好氣的道:“她有個啥好忙的?不就是帶個孩子洗衣做飯嗎?又不是啥正經事兒!”

    “洗衣做飯咋啦?洗衣做飯帶孩子就不是活計就不是正經事兒?若這不是正經事兒,那楊永仙沒天喫啥喝啥穿啥?”

    廖梅英的聲音響起的時候,人也黑着臉來了後院。

    她腰間繫着圍裙,袖子捲到了臂彎處,也是忙得滿頭大汗的樣子。

    看到廖梅英一過來就跟自己辯解,老楊頭臉黑了。

    “喫喝拉撒那些事兒比起陪永仙練習走路,那都是小事兒,小事兒可以先擱一旁,不急着做,等先陪永仙練完走路你抽個空子再去做了不就行了嘛?”老楊頭問。

    廖梅英笑了,“爺你這說話真不怕腰疼,哦,我這個女人就是個神仙,你孫子走路我得陪着,等他累了,歇下來了我就接着去燒飯,他喫飯的時候我就去洗衣帶孩子,回頭等他歇息好了要練走路了我又得跟上,咋?我不是人?我不累?我不需要歇息?”

    老楊頭被廖梅英嗆了個正着,老臉漲成了豬肝色。

    邊上,餘興奎看着這脣槍舌劍的二人,生怕惹火上身,於是屁顛着去到楊永仙身旁,假裝扶楊永仙。

    楊永仙自然也聽到了這邊的辯駁,他假裝沒聽到,繼續練自己的。

    因爲像這樣的辯駁,現在幾乎每天都能聽到,爺一旦過來了,對廖氏是橫挑鼻子豎挑眼。

    而廖氏也一改從前的低眉順眼唯唯諾諾,處處跟爺針鋒相對。

    楊永仙的夫綱,在廖梅英那裏已經振不出來了。

    一個女人家最怕的是什麼?

    是被男人休掉!

    而偏偏廖氏現在最不怕的就是被休,所以楊永仙實在是拿她沒法子了,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邊,老楊頭和廖梅英還在爭辯,老楊頭道:“身爲孫媳婦,你就是這樣頂撞長輩的?你爹孃怎麼教你的?”

    廖梅英扯了扯嘴角:“這話爺你該去問我爹孃啊,下回等他們過來了你問問,順便幫我也問問。”

    拿孃家人出來都壓不住,老楊頭氣得個半死。

    廖梅英雖然辯贏了,卻覺得毫無樂趣,她朝楊永仙那邊看了一眼,冷冰冰道:“飯菜熟了,你要喫就過來,不喫也不強求,孩子在睡,我還得回去看他,沒空給你送飯。”

    撂下這話,她轉身走了。

    心裏依舊撥涼,明明楊永仙是知道她之所以不在這裏陪他練習的原因的。

    她在前院燒飯燒菜照顧孩子,她並沒有閒着。

    但面對老漢的質問,楊永仙就是不說,故意讓老漢質疑。

    楊永仙,你這個僞君子,你真的不值得我對你好。

    廖梅英晌午燒的飯菜很簡單,一碗炒青菜,一碗紅燒小毛毛魚,還有一碗麻油雞蛋羹。

    楊永仙回到竈房喫飯的時候,她正在喂孩子喫麻油雞蛋羹拌的飯。

    楊永仙進屋後先是跟孩子那逗了兩下,孩子茫然的看着這個陌生的爹,沒有半點反應。

    廖梅英無視楊永仙的存在,木着一張臉子接着喂孩子。

    等到孩子喂得差不多了,她便給自己裝了飯,自己喫,金氏過來了,廖梅英便停下碗筷給金氏也裝了飯遞過去。

    金氏感激的看了廖梅英一眼,廖梅英只是淡淡一笑,便坐回去接着喫。

    楊永仙一直在偷偷打量廖梅英,好幾次欲言又止。

    最後夾了一根小毛毛魚到廖梅英的碗裏:“梅英,你多喫點魚,你受累了……”

    廖梅英把魚撥拉到一邊,埋頭扒拉米飯,喫完了把碗筷一放抱着孩子起身出了竈房。

    楊永仙探頭一看,他先前給夾的那條小毛毛魚孤零零剩在碗底呢。

    他也提不起胃口了,放下筷子,坐在那裏輕聲嘆氣。

    ……

    下晝,廖梅英帶着孩子去了村口蓸八妹家那邊串門了,楊永仙在後院練了一陣後有些累,坐在日頭底下歇息。

    老楊頭又過來了,爺孫兩個並排坐一塊兒說着話。

    “永仙啊,看到你如今這副頑強練習的樣子,爺我當真欣慰啊,這可是我這段時日來最樂呵的!”

    老楊頭擡手拍着楊永仙的肩膀,眼角眉梢,甚至每一根皺紋裏都是欣慰。

    楊永仙淡淡一笑:“爺,我現在就想快些恢復,像常人一樣行走,奔跑,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對,有個好身體才能接着唸書考功名。”老楊頭道。

    楊永仙搖搖頭:“爺,我不想再去考了。”

    “啥?”老楊頭以爲自己聽錯了,放在楊永仙肩上的手加重了力度,“你說啥來着?你不考了?”

    “是的,我不考了,我不適合,準確來說,我就沒那個當官的命。”楊永仙目光堅定的道,一點兒沮喪都沒有。

    老楊頭卻沮喪到了泥心裏。

    “永仙啊,你這是看你爺又過了兩天樂呵日子,非得弄點事兒出來糟心我?”老漢痛心疾首,一字一句問。

    “你說你都到了這個年紀,除了唸書就是念書,這會子突然不考功名了,那你能做啥?你這是文不成武不就啊,你讓我死都不能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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