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趕緊把旁邊的凳子遞給楊華忠,楊華忠坐了下來,先是關心了幾句姜二。

    完事後,屋裏四人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間或從竈房那邊傳來鍋碗瓢盆的摔打聲響,還夾雜着薑母罵姜先俊的聲音。

    “……餐飯不飽,只雞不肥,仗着自個家有幾個臭錢就到處顯擺,這年頭誰家還喫不起葷腥了?”

    “……一條人命啊,差點你就沒爹了,幾口葷腥東西就把你們給唬得團團轉,一窩眼皮子淺的東西,怪不得被人欺負,這往後騎在脖子上拉屎你們這屁都不敢放半個……”

    屋子裏因爲沒人說話,而薑母幾乎衝到了竈房口,甚至是站在廂房外面的窗戶底下罵這些話的。

    這些指桑罵槐的話,薑母是張口就來。

    屋裏的幾個男人越發尷尬。

    老薑頭氣得直嘆氣,狠狠瞪着姜二,姜二一臉憋屈,縮着肩膀不敢吱聲。

    最後,還是老薑頭起身來到窗邊,推開窗口朝外狠狠啐了一口,“頭髮長見識短的東西,我們老薑家早晚毀在你手裏!”

    薑母的聲音戛然而止,趕緊逃回了竈房,接着拿鍋鏟敲鍋沿去了。

    老薑頭轉過身,對楊華忠道:“……老三,這些事兒說白了都是婦人間那點事兒,我家這個……我跟你們賠個不是,這事兒咱就翻篇了吧?”

    楊華忠站起身來,對老薑頭還有姜大姜二說:“先俊娘和我娘她們這些婦人間罵架的事兒,咱就翻篇了,姜二弟受傷這事兒,我們也很慚愧,後續腦袋要是哪裏不舒服得去瞧大夫,招呼一聲,我們老楊家出人出錢陪同。”

    “這幾樁事兒,咱就翻篇了。”

    老薑頭連連點頭,姜大姜二也都同時鬆了口氣。

    老薑頭接着又問:“那兩家的兒女婚事……但願不要被波及,畢竟孩子們是無辜的。”

    姜二忐忑不安的擡起頭來,望着楊華忠。

    他最怕的也是這婚事黃掉了,畢竟當初是自己相中的兒媳婦,自己親自跟楊家老五那裏開的口,人家也很爽口的答應了。

    而自己,當初拍着胸膛下的保證,結果卻沒能保護好準兒媳,慚愧!

    “說到這兒女的婚事會不會有變數……”楊華忠‘魔鬼’般的聲音再次想起。

    他神色不變,語氣平淡,但是脫口的話語卻讓老薑頭和姜二的心高高懸起。

    “這得等老五回來讓他和五弟妹好好商量後再做定奪,我只是三伯,不好干涉,也不能保證什麼。”

    老薑頭和姜二面面相覷,都說不出話來。

    楊華忠沒有心思在姜家多做逗留,因爲他受不了竈房裏又漸漸冒出來的那些陰陽怪氣的罵話。

    待到楊華忠離開後,姜二問老薑頭:“爹,楊里正這是啥意思啊?啥叫他不好干涉?他不僅是綿綿的三伯,也是咱村的里正啊,好多事兒他都能拍板的,他拍了板,老五肯定聽他的啊!”

    老薑頭狠狠瞪着姜二,“你是沒耳朵還是沒帶腦子?人家老三就差沒把話給挑明瞭!”

    “啊?挑明啥?我還真沒聽明白……”

    &nbssp;“哎,二弟啊,你還是做好被退親的準備吧!”姜大走過來拍了拍姜二的肩膀,“好好養傷,我先回去了,這腳痛又犯了,估計接下來幾天都不能走路咯……”

    姜大離開後,老薑頭也要離開,被姜二留住。

    “爹,老五不會真的跟我家退親吧?”

    姜二趴在牀邊,臊眉慫眼可憐兮兮的問。

    老薑頭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滿是責怪的說:“這世上就沒啥不可能的事兒,當初你們兩家結親的時候我就叮囑過你,答應了人家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可結果呢?你管不住你家那個惹是生非的惡婆娘,媳婦還沒進門就天天想着要壓媳婦和媳婦孃家一頭。”

    “天天坐在家裏閒得沒事做淨想着人家會瞧不起你們先俊,想先把人家的威風給殺下去,這下好了吧?人家惹不起躲得起!”

    姜二被老薑頭一通訓斥,眼淚鼻涕齊刷刷滾落下來,他不敢弄髒了被褥怕婆娘罵,於是跟一隻大白鵝似的努力往前伸着脖子。

    老薑頭活到這把年紀啥事情看不明白?

    見到兒子懼內懼到這步田地,除了搖頭嘆息,再無他法。

    “你好好養傷吧,事已至此想多了也沒用,一切聽天由命就是了!”

    撂下這話,老薑頭黯然離去。

    來到院子里老姜頭剛好跟從竈房出來的姜先俊遇上。

    “爺,你這是要回去?”

    “嗯。”

    “爺,你在我家喫飯吧,我娘做了豬肝湯,一大鍋呢!”

    老薑頭正要搖頭說‘不’,薑母從竈房裏探出個腦袋,朝姜先俊那惡狠狠罵:“叫你去屋檐底下扯顆蒜頭,你哪來那麼多廢話?”

    姜先俊縮了縮肩膀。

    老薑頭見到孫子這副噤若寒蟬的樣子,又看了眼二兒子所在的廂房,老漢恨不得捶胸頓足扯開嗓子一頓嚎。

    娶妻娶賢,這話當真不假啊,這個家早晚毀在這個女人手裏!

    老薑頭剛走出院子門,就聽到二媳婦從竈房裏衝出來擰住孫子的耳朵尖着嗓子罵:“……你個沒心沒肺的東西,那些豬肝是你爹用命換來的,你還拿來做人情叫那個老東西喫,你太不孝順了……”

    老薑頭腳下一頓,臉膛頓時就青了。

    牙關更是打着顫,一路哆嗦着往回走,嘴裏喃喃唸叨:“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楊華忠回到家,發現閨女楊若晴正陪着孫氏在桌邊做針線,很快就要到臘月了,娘兩個開始忙活起過年一家老小的衣裳帽子鞋襪來。

    此刻,娘倆個湊在一塊兒,應該是在給福娃做小虎頭鞋,楊若晴用手指頭比劃着大小,孫氏用炭筆在布料上畫着,娘倆個不時湊在一塊兒討論,有說有笑,整個屋子都跟着溫馨起來。

    楊華忠先前在姜家二房受的那些鬱氣,在進門的瞬間,被這溫馨的氣氛沖淡了不少,面色也隨之柔和起來。

    孫氏聽到腳步聲擡起頭,看到是他回來了朝他一笑,“他們接下豬肝了?”

    她望着他空着的雙手問,“姜家人沒再說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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