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坪村。

    正月初一日,小朵和項勝男小兩口來了楊華忠家拜年。

    而楊若晴和駱風棠卻沒法過去一塊兒喫晌午飯,因爲,周家村的駱大娥他們一家五口來了駱家給駱鐵匠拜年。

    駱鐵匠是長輩,長輩的妹妹一家過來拜年,身爲媳婦的楊若晴自然要留在家中待客,沒有自己往孃家跑的道理。

    若是路遠,只能把回孃家的時間推延到正月初二。

    不過因爲楊若晴婆家跟孃家就一牆之隔,大年夜就過去拜年了,所以後面也就不急了,專心在家招呼周家人。

    期間,小朵和項勝男兩口子也來了一趟駱家,把拜年的糖和糕送到,小坐了片刻就走了。

    是駱鐵匠和駱風棠招待的他們,自始至終楊若晴都在後院竈房燒飯根本沒空來前院。

    當晌午過後,周家人離開,楊若晴趕緊往隔壁孃家跑。

    照着以往朵兒回孃家的節奏,肯定是要喫過早夜飯再回去。

    沒想到,當她趕到孃家的時候,堂屋裏,孫氏坐在那裏手裏捧着一隻茶碗唉聲嘆氣,小花拿着笤帚在掃地,不見其他人。

    這跟楊若晴想象的不一樣,三個女人一臺戲,朵兒去哪了?

    “朵兒他們呢?該不會這就回去了吧?”楊若晴詫問。

    孫氏擡起頭看到楊若晴,道:“匆匆吃了幾口飯就回去了,說是嬌嬌又病了,朵兒不放心,趕着回去了。”

    楊若晴愣了下,她原本還有些懊惱來晚了沒見着嬌嬌的面,沒想到嬌嬌壓根就沒帶過來。

    “嬌嬌啥情況?前日五房辦喜酒的時候我看着還行啊。”楊若晴道。

    孫氏搖搖頭:“不曉得咋回事,我正琢磨着明日去一趟道觀,請袁道長給掐一卦看看到底啥情況。”

    楊若晴蹙眉:“這生病了就要看大夫吃藥,找袁道長掐啥?又不是蓋宅子啥的,還是別去。”

    小花把掃好的瓜子殼啥的歸攏到門口面,沒有往門口掃,等過了年初三再往外掃。

    這些東西在過年的時候都叫‘柴’,又通‘財’,在莊戶人家看來,財不能往外掃,要歸攏在家裏,所以小花把這些瓜子殼啥的歸攏到大門後面之後轉身往桌子這邊走來,並跟楊若晴道:“嬌嬌那孩子打從出生就脾胃弱,冷了熱了,餓了撐了就容易鬧肚子,嘔吐,一直在吃藥,看着都心疼人。”

    “方纔姐沒過來的時候,娘跟我這嘀咕,說會不會是嬌嬌的名字沒取好,驕裏嬌氣,所以不好養活。”

    楊若晴睜大眼,又看向孫氏,孫氏道:“我着實是這麼想的,嬌嬌全名叫項白嬌,這個白,當初是看她生下來白白淨淨的,可如今看來,白字也不好,但凡那些身子不好的人都白得嚇人,臉上沒有半點血色,白和嬌湊一塊兒就更不好。”

    “娘,照你這麼說,咱嬌嬌得叫狗剩,狗蛋啥的纔好養活?”楊若晴問。

    孫氏道:“這些名兒雖糙,可好養活呢,有些名字太大了,孩子壓不住。”

    “我那會子生小安的時候,村裏有個媳婦也跟我同年生了個兒子,取名叫雷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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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大家夥兒都說那名字太大了,怕壓不住,那人家不信,結果還沒過三天那孩子就死了。”

    “咋死的?”楊若晴又問。

    孫氏道:“吐奶嗆死的,當時那媳婦就睡在孩子邊上,許是餵養孩子太累睡沉了,沒察覺……”

    楊若晴和小花對視了一眼,皆滿臉唏噓。

    孫氏突然回過神來,擡手朝着自己的嘴巴輕輕打了一下,懊惱道:“瞧我這雞屁、股嘴,大正月的說那些晦氣事兒做啥?真是該打!”

    楊若晴端過小花泡給自己的茶遞給孫氏:“來,娘喝口茶水漱個口就大吉大利了。”

    孫氏趕緊照做。

    完事了,她長嘆了一口氣,看着面前的楊若晴和小花。

    “今個見到朵兒,比前兩日見到又瘦了一圈,嬌嬌生病,孩子自個遭罪,朵兒也折騰,從前在家做姑娘的時候怕胖,自個餓自個,那會子都沒這會子這麼瘦。”

    “晴兒,花兒,你們幫我想想法子吧,要是你們兄弟姐妹們一個個都好端端的,我在家裏做啥都帶勁兒,你們其中稍微有一個家裏有事兒不順,我跟你們爹真是喫不下睡不着,時時刻刻唸叨,又幫不上啥忙,真不曉得該咋整……”

    孫氏說着說着,眼眶漸漸泛紅,意識到今個是正月初一,真正意義上的新年,她趕緊擡起粗糙的手抹了把眼角。

    但那眼角的褶皺,卻一條條如此的深刻,臉上的皮肉漸漸鬆弛,鬢角出現幾根白髮。

    楊若晴心裏突然泛起一陣酸楚。

    她挨着孫氏身旁坐了下來,輕輕扶住孫氏的手臂:“娘,你別這樣,小孩子嘛,身子本就弱,有點小病小痛的也不稀奇,咱小時候不都是那麼過來的麼?”

    “咱夜裏去嘎公家拜年喫夜飯,明日就去項家莊得了,看看嬌嬌啥情況,實在不行就去望海縣城請專門給小孩子看診的大夫過來好好的瞧瞧。”

    孫氏目光微亮,“那敢情好,找專門看小孩子病症的大夫來看。只是,這會子纔剛過完年,我擔心大夫不樂意過來。”

    楊若晴勾脣:“娘放心,沒有人跟錢過不去,銀子給到位了保證樂意來,你就別擔心了。”

    孫氏用力點頭,“晴兒,那請大夫的事兒交給你,我明日一早還得抽空去趟道觀找袁道長掐掐,兩邊都信,總不會有錯。”

    楊若晴知道孫氏她們信奉這些,這是她們的信仰。

    信仰這東西有時候很玄乎,信則有,不信則無。

    她尊重孃的信仰。

    “好,那就雙管齊下,就這麼說定了,娘別再憂心忡忡了,說白了都是小事兒,等嬌嬌大一點會好的。”楊若晴安慰道。

    小花也跟着勸了一番,孫氏的眉頭方纔舒展一些。

    “進屋這麼久也沒看到其他人,人呢?”楊若晴環顧四周,又問。

    小花笑了笑道:“晌午大安喝了兩盅酒,歇午覺去了,剛好幫着看福娃。”

    “峯兒跟着他小安叔出去了,不曉得去了哪裏耍。至於咱爹……娘,爹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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