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栓子陷入了兩難境地。
楊若晴趁勢過來接過他手裏的籃子“姑父，距離產生美，東西留下，你人先回去，我去幫你送。”
王栓子擡起頭來看着楊若晴，欲言又止。
楊若晴朝他笑着眨眨眼“姑父你放心，我會幫你美言幾句的。”
王栓子愕然，這晴兒難道是我肚子裏的蛔蟲我想啥她都能猜出來
心思被道破，他紅着臉吭吭呲呲“那、那就勞累晴兒了。”
“不累不累，我這就去送啊，爹，娘，你們先回去，我送完了自個回家去。”
楊若晴快要到東屋門口時，故意放輕了腳步，貼着牆根挪到窗口，想聽聽這私下裏譚氏是咋樣開導楊華梅的。
剛剛站穩就聽到裏面譚氏在對楊華梅諄諄告誡“被褥睡破八牀，都摸不透丈夫的心，這男人的心，是海底的針，是天上的月，摸不着撈不着，男人的話要是能信，母豬都能上樹”
楊若晴嘴角抽了下，老太太的歪理咋這麼多呢說得還這麼押韻，不去講相聲真是浪費了這副好口舌。
“就拿你爹來說，我跟他在一起過了幾十年，在外人眼裏那多老實多顧家的一個人吶，
可內裏呢人老心不老，黃土都埋到脖子根了還整天惦記着那些花花腸子的事兒，他咋不去死”
“娘，栓子在男女那塊我挑不出錯來，他從沒做過對不起我的事兒”
“呸”
不曾親眼看見，僅聽這聲響，楊若晴在腦子裏快速估算出譚氏這一口濃痰的射程和落地的弧度，發揮穩定，非常
“王栓子不是不想，是他那副病秧子身子力不從心。”
“娘，栓子真的沒有想過那些事兒。”
“你是他肚子裏的蛔蟲要是他想啥你都曉得，你就不會被氣回孃家了。”
楊華梅沉默下去，情緒異樣低落。
“梅兒啊，娘教你，咱做女人一定要狠得下心，啥男人，啥孩子，統統都是狗屁。”
“咱女人只有自個對自個好，那纔是真好。”
“你看你爹，我鐵了心不跟他一塊兒過，就不一塊兒過，他在村裏待不下去都跑去投奔永仙去啦，這老宅子這東屋都是我一個人的，我要叫他有家不能回”
楊華梅苦笑，不吱聲。
譚氏把她的沉默當做聽進去了，於是加大力度跟楊華梅樹立新的人生觀。
楊若晴原本是當着樂子來聽幾句的，這聽着聽着不對味兒啊。
別人家兩口子鬧矛盾，做丈母孃當着女婿的面是會狠狠罵他，可私下裏在閨女面前到底還是往和好方面去勸。
何況楊華梅的事兒其實並不是她和王栓子的夫妻矛盾，而是楊華梅跟公爹王洪全的衝突。
譚氏這一個字兒都沒涉及到王洪全，全都是逮住王栓子這個無辜躺槍的老實人重拳出擊。
“娘，我曉得你是爲我好，可你說的有點誇張了，我、我還沒想過要跟栓子和離，我還年紀，往後幾十年那多孤單多冷清啊”
楊華梅再度陷入沉默。
屋外的楊若晴也聽得瞠目結舌。
人生幾十年的冷清孤單，在譚氏口中就這麼輕描淡寫雲淡風輕
哎，看來小老太太真的被老楊頭的背叛傷到了，踩在六十九歲的高齡上竟然開始不相信愛情不相信男人了。
楊若晴覺得自己有必要進去終止這個話題，不然，楊華梅再這麼被譚氏洗腦下去就得成爲第二個譚氏。
“奶，姑姑，我又回來啦”
她笑嘻嘻推開門，揚聲跟她們打招呼。
譚氏腦子裏蒐羅了一堆渣男逼死髮妻的事例準備接着對楊華梅發起強攻，結果被楊若晴給打斷，譚氏很不高興，拉下臉沒好氣的問“說走又不走，跑回來做啥”
“奶，我也不想來啊，是有人託我給姑姑送東西，我纔回來的啊。”
楊若晴笑嘻嘻說着，擡起手裏的籃子往桌邊走來。
楊華梅看到那隻熟悉的籃子，之前被譚氏洗腦洗到失去了光澤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身板也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傾，呼吸略有急促，嘴角扇了扇，卻硬生生忍住了沒出聲。
旁邊的譚氏聽到楊若晴是受人之託過來，頓時警惕起來。
“誰讓你過來的送啥東西”
“當然是姑父呀，他說姑姑的腸胃不好，擔心她沒喫晌午飯會餓肚子，託我把飯菜送過來。”
楊若晴邊說邊把碗筷從籃子裏取出來，一樣樣放在楊華梅的面前。
“哇，這紅燒肉真香，還熱騰着呢，姑姑，姑父叫你要趁熱喫。”
楊若晴把筷子塞到楊華梅手裏。
楊華梅握緊了筷子，看着面前熱騰騰的飯菜，想象着王栓子在竈房熱飯熱菜，鍋上一把竈口一把的忙碌樣子，心中的怨氣頓時消散了一大半。
“哼，假惺惺，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梅兒你可千萬別被這點小花招給哄住了。”
譚氏端身而坐，眉毛倒豎，面色鐵青，氣勢如山，神魔不可辱
楊華梅手裏握着筷子，呆呆看着譚氏，又看向楊若晴，眼中盡是無奈，還夾雜着一抹詢問。
還有飯嗎該不會只給我送了吧
楊華梅正準備把自己的碗筷推給譚氏，楊若晴又揭開蓋在籃子上的帕子。
“奶，姑父愛屋及烏，這是你的飯，還有筷子。”
楊若晴無視譚氏正在釋放的氣勢，笑嘻嘻把碗筷放到她面前。
楊華梅鬆了一口氣，期待的望着譚氏，柔聲道“娘，栓子眼裏還是有咱的，這紅燒肉的份量我清楚，他這是把整碗都給送來給咱了呢”
“呸”譚氏往另一邊啐了一口。
“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的心思我明白，想把你哄騙回去好接着給他們老王家人當牛做馬呢”譚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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