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永仙帶着雲伢前腳離開長坪村，後腳小老楊頭就氣喘吁吁的跑來了楊華忠家。
“老三，你們過去瞧瞧吧，你們爹要尋短見呢！”
當時，劉氏和鮑素雲楊若晴她們都在楊華忠家的院子裏曬日頭。
臘月裏光照好，幾個婦人們湊在一塊兒忙着做過年的新衣裳和新鞋子，小圓桌端到了日頭底下，上面放着茶壺茶碗和瓜子點心。
有小孩子的，就讓小孩子在邊上耍，拿着小雞毛撣子歪歪扭扭的攆着家裏的雞鴨滿院子跑，很是歡快。
陡然聽到小老楊頭這話，除了不諳世事的孩子們沒受影響，其他人則都停下手裏的活計詫異望向小老楊頭。
楊華忠原本彎着腰跟在福娃後面伸出雙手虛扶着，聞言把福娃交給了小花，自己則大步來到小老楊頭跟前：“小叔，這又是啥情況啊？”
楊若晴也放下了手裏的茶碗站起了身。
小老楊頭滿臉焦憂，兩手一攤道：“原本還好端端的，永仙和雲伢去了一趟後他就跟發了瘋似的，把屋裏能摔的都摔了個稀巴爛，不是我搶的快，剪刀都插脖子裏了！”
“這不得了！”
楊華忠神色大變，拔腿衝出了院子。
其他人也都跟着慌了神，孫氏更是嚇得臉都白了。
劉氏也撫着心口道：“老漢可千萬別做傻事啊，明日三丫頭他們就回門了，喜事變白事就糟了……”
鮑素雲扯了扯劉氏的衣裳角，小聲說：“四嫂，你別說那種話。”
“這都做了那種事了，我咋還不能說了呢？”劉氏回懟了鮑素雲一句。
鮑素雲尷尬的笑了笑，垂下眼去也是心神不寧。
這邊，楊若晴也上前去問小老楊頭：“小爺爺，你過來報信了，那我爺這會子又是啥情況？”
該不會趁着小老楊頭不在，又在尋死覓活吧？
這個問題也是孫氏她們現在迫切關注的。
小老楊頭說：“我出來的時候，把他的雙手給反綁了，只要咱過去的快，照理不會掙脫，晚了就難說了。”
大家夥兒揪起來的心稍稍鬆緩了一點，但想到那個畫面，又都覺得滑稽，無奈。
“我也看看去。”
楊若晴撂下這話轉身走了，小老楊頭也沒在院子裏待，趕緊跟上。
院子裏，劉氏也坐不住了，把手裏的瓜子揣到兜裏，又抓了兩大把花生一併塞進去就往外面小跑：“晴兒，等等我呀，我也勸勸去……”
孫氏和鮑素雲面面相覷。
“三嫂，咱要不要也去幫着勸勸？”
鮑素雲有些不放心，但她從來不敢自己拿主意，得跟着孫氏。
孫氏看了眼滿院子跑的福娃，遲疑了下，“咱兩個做媳婦的，去了也不曉得該跟公爹勸啥好，先就不要去了吧？”
邊上，曹八妹道：“三叔和晴兒都過去了，咱去了也幫不上啥……”
鮑素雲想了下又說：“那我回去跟老五說下這事兒，讓他過去看看。”
關於這個，孫氏沒攔。
老五是老漢的親兒子，過去看看也是應也是應當的。
相比下，曹八妹則沒有提出要回去喊楊永進去看。
……
楊若晴原本可以輕輕鬆鬆追上楊華忠，然後第一時間趕赴‘事發現場’的，但她故意放緩了腳步。
一來是爲了照顧小老楊頭的腳力。
二來也是爲了從小老楊頭那裏打聽之前楊永仙和雲伢他們過去跟老楊頭道別的細節。
小老楊頭把自己聽到的，看到的，一五一十告訴了楊若晴。
關於楊永仙那段倒沒啥，預料之中情景和對話。
面對老漢想要製造的反撲，被扼住了‘軟肋’的楊永仙無力配合，他已經向這不公的命運低下了頭。
有趣的是雲伢跟老漢道別的那一段。
尤其是老漢歇斯底里的追在雲伢後面喊：“你莫走……”的時候，一首歌曲的旋律在楊若晴腦子裏轟地響起，讓她險些唱出來。
“那個雲伢也不曉得給你爺灌了啥迷魂湯，你爺竟然還想跟她在一塊兒，那個女人也狠，曉得你爺怕癢，她掙脫不開的時候竟脫了你爺的鞋子撓他腳板心，你爺撒手了她掉頭就跑了，在外面遇見我也不跟我提醒半句叫我去給你爺穿鞋襪，大冷的天你光着腳底板摔在地上，她一點兒都不心疼呢，就這麼跟着永仙走了……”
小老楊頭說起當時的情景，猶自忿忿不平。
那個女人回來的時候跟在老哥身邊那麼低眉順眼體貼入微，一副爲他去死都不帶皺下眉的樣子。
一旦找到了新的下家，立馬就跟老哥劃清界限，一點兒舊情都不顧念，女人狠起來咋那麼讓人心寒呢？
小老楊頭搖搖頭，他不懂女人。
而身旁的楊若晴卻懂自己的同類。
同樣都是女人，女人跟女人，截然不同。
雲伢是一隻披着兔子皮的老狐狸，老楊頭被她玩得團團轉一點兒都不稀奇。
西屋裏，滿地狼藉，輪椅翻倒在地，輪子還在轉動。
老楊頭背靠着輪椅坐在一地狼藉中，雙手還保持着反綁的狀態。
他沒有再哭鬧，只是歪着頭，脖子好像快要扛不住沉重的腦袋。
臉上一臉死氣，眼神也徹底寂滅下去，白了一大半的頭髮蓬亂的粘在臉上，鬍子拉碴。
嘴裏還在語無倫次的喃喃唸叨：“雲伢不要我了……”
“咋這麼狠心……”
“就這麼走了，把我的心也給帶走了，我活着還有啥意思……”
楊華忠陰沉着臉站在一旁，胸膛劇烈起伏，卻是氣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老楊頭搖搖頭，沉默的進來收拾着地上的東西。
楊若晴趕緊攔住他，“小爺爺，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這裏交給我來收拾。”
小老楊頭看了眼老楊頭，不放心。
楊若晴也跟着看了一眼老楊頭，“沒事兒，我爺就是失戀了，失戀的人都這樣，過陣子自然就好了，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