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霆深深地呼吸。
忍着那痛，繼續說：“我醒來時發現我被人送到了醫院。而救我的人沒有留下姓名，護士說，是一對航海路過的夫妻救了我……我不敢在醫院養傷，怕保羅找到我。我偷偷地拿了些藥水從醫院跑出來。我跑出來的第二天，就看到了電視報道，那家醫院被封鎖了，說是有殺人犯藏在裏頭，其實我知道……他們是來找我的。”
凌薇想搭腔，想問他後來呢，但是，嘴張不開，只覺胸口悶痛。
連呼吸都覺得微微的疼。
他的情緒很低落，又說：“我的貨船沉了，船上的貨有一大半需要賠償！損失慘重的貨主……沒有一個不想我死！
我痛苦極了！因爲我，他們可能生意失敗，可能妻離子散……
但我沒錢還給他們……還有我的船員，我欠他們太多太多了！
我飢餐露宿，病魔纏身，我給自己扎針、打吊瓶，我挨個房子敲門，希望主人能給我一點餅乾喫……我以爲我會死，但是，我沒死！每次精神恍惚的時候，我就不斷地問自己：葉霆，你是一個男子漢！你的船員無辜而死！你不想替他們討回公道嗎？你的貨主蒙受損失，你想逃避責任嗎？你的媽媽死得蹊蹺，你不想查出真相嗎？惡毒的保羅-路易斯想置你於死地，你不想殺了他嗎？”
“我是一個男子漢，我要挺住！”葉霆突然頓住，他眼睛裏明明燃着一團火，卻失去了焦點。
他陷入了沉思。
凌薇始終沒說話，她緊緊地握着他的手，靜靜地看着他。
她慢慢地呼吸，即便她現在心疼得想要顫抖！
他的這段回憶，一定非常難堪……
她的爸媽去世之後，她還有叔叔照顧，雖然叔母經常揹着叔叔虐待她，但起碼還有口飯喫。
而葉霆，他一定捱過很多餓，喫過很多苦，受過很多白眼，甚至毒打。還要遭受心靈上的譴責……
換了是她，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挺過來……
她想抱抱他……心疼的抱抱他。
她張開雙臂，摟住他的腰，她的臉貼着他的肩窩。葉霆明顯一震！他反手將她摟在懷裏。她的眼淚掉下來，溼了他的肩膀。
好半天，葉霆撫着她的後背，吸了一口氣，又說：“我沒想到，我竟然能活下來……死裏逃生之後，我不敢出現在公衆面前，便隱匿在一個小島上，我來到一家很闊氣的飯館打工，我不要工資，我只要老闆供飯供住，另外希望在我不工作的時候，能借用老闆的電腦。老闆同意了。我便低調地炒股票賺錢，一年之後，我用飯館老闆的名義圈了一小片海洋。”
“圈了一小片海洋？”凌薇擡起微溼的眼睫看他。
葉霆的眼睛緊盯着蔚藍的大海，點了點頭：“大海也跟陸地一樣，可以租賃。我的商船被打沉，我快死的時候，特別希望能抓一條魚喫，後來……我想……我可以養殖一些海產品。即不影響海里的生態環境，又能滿足人們的口舌之慾。於是，我離開了飯館，找
他的聲音有絲哽咽，凌薇握緊他的手，摟緊他的腰。
他仰頭看天，吸了口氣，說：“我有很多錢，但是我沒有立刻組建公司，而是選擇了回國參軍，因爲我已經18歲了。後來，我被選入特種部隊成爲狙擊手，後來與國際特種部隊合作，抓捕過很多毒梟、軍火販。那時候……我捱了不少槍子……呵……”
凌薇擡手撫摸他身上的傷疤，她一直自動忽略那些槍眼，原來，那些槍眼，竟然是他的勳章！
他擡手蓋住她的手，眼神黯淡地問她：“是不是不完美了？”
凌薇卻真摯地盯着他的眼睛，深深地望了他的眼裏，“說什麼傻話？葉霆……這樣的你，才更有男人味。這是你的榮譽，你應該爲它們感到驕傲自豪！”她一臉崇敬地看向他，小手在他肩頭的槍眼上輕輕地旋，忽然，想起那位國際特戰隊長稱呼他爲“老九……”
原來，他真的曾經是一位國際特戰隊員！
“後來，你怎麼退出特戰隊了？”
葉霆窒了一下，悵然地看向天空，“我的戰友死在我的面前……我崩了那個老毒梟！受到了處分，因爲這個大毒梟非常重要，國際戰隊想從他口裏得到更多的祕密。”
這個話題太沉重，凌薇想快點繞過去，便問：“退出之後呢？”
“之後，我上了大學。開了自己的公司。”
“你很厲害！”凌薇由衷地稱讚他，“不管在哪個領域，你都能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葉霆“呵”了一聲，揉了揉她的頭髮。她輕聲問：“後來怎麼樣了？”
葉霆吸了口氣，說：“保羅知道我沒死，他氣得差點腦中風。呵……更令他抓狂的是，他翻遍整個世界也沒翻到我的下落。直到我組建公司，主動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我一直在他的眼皮底下活着。而他，此時，已經奈何不了我了。”
他的脣角微微一勾，黑眸裏滿是輕視。
他冷哼了一聲，“只是想想那該死的老東西，被我氣得癲狂的樣子，我就感覺渾身爽得要炸開了！”
“……”凌薇的心裏，莫名的揪疼。
他說的那麼輕鬆……但其實仔細想一想，他前行的路上……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艱辛！
要不是他有頭腦，要不是他堅韌，要不是他懂得進退，說不定他早就死在保羅那個老鬼的魔掌之下了。
凌薇吸了口氣，“他爲什麼那樣對你呢？再怎麼說，他都是你父親……”
葉霆搖頭，“我有很多猜想，但是一直沒有證據。”
“你是說……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葉霆沉默着，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