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來 >第八百五十八章 拔河
    (這一章不算7號更新,7號還有一章更新。)

    上半截仙簪城被一巴掌拍出去之後,千百條流螢同時亮起,那些都是御風逃離仙簪城的修士身影。

    陸沉瞥了眼這幕仙氣縹緲的畫面,五彩絢爛,景象瑰麗,可惜是樹倒猢猻散。以後蠻荒就再無第一高城了。

    辛苦聚沙成山,一朝流水散,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不過今天,仙簪城是被年輕隱官以純粹武夫之姿,硬生生打斷再錘爛的。

    陸沉收起視線,提醒道:“咱們差不多可以收手了,在這邊牽扯太多,會妨礙出劍的。”

    陳平安承載大妖真名,合道劍氣長城,本就被蠻荒天下大道壓勝。陸沉其實這一路遠遊,並不輕鬆,需要幫助陳平安不斷演化道法,化解那份虛無縹緲又無處不在的壓勝。不然三張奔月符,信手拈來,畢竟不同於三山符,奔月符是陸沉首創,三掌教在青冥天下閒來無事,在白玉京覺得悶了,就會獨自一人,御風太虛,飲酒明月中。

    不同於蠻荒天下,其餘幾座天下的各自天上一輪月,都是毫無懸念的禁地,修士哪怕自身境界足夠支撐一趟遠遊,可舉形飛昇明月中,都屬於一等一的犯禁之事,只說青冥天下,就曾有大修士試圖違例遊歷上古月宮遺址,結果被餘鬥在白玉京察覺到端倪,遙遙一劍斬落人間,直接從飛昇跌境爲玉璞,結果只能返回宗門,在自家福地的明月中借酒澆愁,揚言你道老二有本事再管啊,老子在自家地盤喝酒,你再來管天管地……結果餘斗真就又遞出一劍,再將那福地明月一斬爲二,到最後一宗上下幾百號道官,無一人敢去敲天鼓喊冤,淪爲一樁笑談。

    陳平安的道人法相終於停手,瞥了眼空中那些四散逃竄的修士蹤跡,“好像沒有副城主銀鹿的身影,那半截城內也察覺不到這頭妖族的氣息,你找不找得到?”

    陸沉笑道:“估摸着是以某種祕法躲藏起來了,富貴險中求嘛,仙簪城大道根本早已紮根在此,只要你不毀掉那支道簪,這位馬上就能順勢補缺城主的銀鹿仙人,就還有重新崛起的機會,憑它的修道資質,撈個飛昇境,不算奢望,當然是個空架子的飛昇境了,比它那位師尊好不到哪裏去,丟蠻荒大妖的臉,怪不得玄圃一直不敢在劍氣長城冒頭。等下咱倆去了那半截城內,貧道會點演算之術,說不定能夠找到蛛絲馬跡。”

    說到這裏,陸沉難得露出幾分鄭重其事的神色,“容貧道多嘴一句啊,千萬千萬,別想着打斷那支簪子,此物舊主,於咱們人間有一樁莫大功德,按照老黃曆的說法,就屬於道上有功,人間有行,功行滿足。所以我們最好都別去招惹。”

    陳平安笑道:“那就點到即止,不在這邊浪費光陰。”

    陸沉感慨道:“以雙拳打斷仙簪城是一事,讓仙簪城自家修士拆掉祖師堂,在貧道看來,顯然更是一樁壯舉啊。”

    收起八千丈高的道人法相,與常人等高,陳平安再次變成那個道冠青袍的模樣,仰頭望向那個順眼多了的“仙簪城”,微笑道:“不過是個知其所以然。”

    道理很簡單,就像家境一般卻喜歡樂善好施的百姓人家,很難理解某些坐擁金山銀山的富貴之家,爲何比自己還要吝嗇,爲何善財難捨,其實就是看不破一條脈絡,某些本就是偏門進家的錢財,豈能奢望這些錢財從正門出?就像一位凡俗夫子,很難做到但問耕耘不問收穫一理,修道之人,同樣很難真正做到問因不求果一事。

    陸沉心有所動,雙指併攏,筆直劃下,畫出一條豎線,再在這條線旁邊,畫了一隻蟬,如蟬停樹。

    一隻紙上蟬,如在秋風中嘶鳴不止,知了知了……

    陸沉再擡起雙手,以手指像是畫出一幅畫框,將這副畫卷收入袖中,“不虛此行。”

    陸沉伸掌遮在額頭那邊,環顧四周一遍,問道:“寧姚他們暫時還沒趕過來,怎麼說?去找出那個銀鹿寒暄幾句?”

    反正此地是最後一座山市,沒有隻能停留一炷香的光陰限制,等寧姚三人趕來此地碰頭,然後陸沉就可以給出最後一份三山符,三座山市,分別是酒泉宗,曳落河水域的無定河,託月山。

    如果不是着急趕赴託月山的話,陳平安還真不介意待在原地,在仙簪城這邊守株待兔。

    如果加上刑官豪素,自己這一行遠遊人,就是一位十四境,三位飛昇境劍修,以及一位殺力完全可以視爲飛昇境的仙人境劍修。

    何況一座蠻荒天下的頂尖戰力,極有可能多數已經置身於阿良和師兄左右所處戰場。

    誰來馳援?不敢來的話,陳平安都想借給那些新舊王座大妖一些膽子了。

    陸沉笑道:“這個仙人銀鹿,收拾家當和隱匿蹤跡的本事,都是一絕。眼前這半座仙簪城,竟然沒給你剩下什麼值錢貨色。”

    其實這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很不明智了。何況這會兒仙簪城內外,要銀鹿命的,可不止年輕隱官一個。

    陳平安沉聲道:“那座福地,可以帶走就帶走,帶不走,就算掘地三尺,哪怕我徹底打碎仙簪城都要將它找出來。”

    陸沉苦笑道:“我?”

    還不是我們。

    陳平安笑道:“就算是合夥做買賣的利息分紅,陸掌教這一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若是始終只出不進,我都要看不下去了。”

    陸沉眼睛一亮,“真要得手,我不會帶去青冥天下,送給文廟好了,換取三次串門的機會。”

    遠在數百里之外的那半截仙簪城,如修士橫屍大地。

    但是剎那之間,形若山脈匍匐的破損高城,竟然重新朝天矗立而起,試圖掠回原地,與下半截重新拼接起來。

    只是被陳平安一腳踩踏,一瞬間就重新墜地,以十四境道法,強行壓制住了那枚道簪的本命牽引之法。

    與此同時,道人裝束的陳平安擡起手,在身前仙簪城之上畫符一道,其實就只是寫下了一個“山”字。

    而另外一處的青衫陳平安,就運轉本命物水字印,手指凌空畫符,緊跟着寫下一道水符。山水相依,終究有別。

    青衫陳平安走了一趟玄圃建造在山頂的煉丹房,使出一手袖裏乾坤的神通,三隻煉丹爐不說,架子上邊數以百計的瓶瓶罐罐,都收入袖中,再收了擱放丹藥的木架,發現木材質地極好,是一種不知名的仙家木材,就又拆了那些合抱之木的房屋樑柱,一併收了,最後發現地上色澤如金的滿地磚,好像也有些講究,蹲下身撬開一塊磚頭,發現竟然每一塊底款都銘刻有年號、督造和匠人姓名,就一個抖袖,將兩千多塊金磚全部收入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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