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來 >第九百三十九章 桃葉見到桃花
    在這夢粱國境內,與那雲霞山當山上鄰居的黃粱派,祖山名爲婁山,位於夢粱國槐安府鱉邑縣。

    自從黃粱派在驪珠洞天舊址的西邊大山裏,買下一座作爲“下山”飛地的衣帶峯,好像就從一直走背運,開始轉頭行好運了。

    先是早年用一袋子迎春錢作爲買路錢,再用剩下的一袋子壓勝錢,從大驪朝廷買下的衣帶峯,價格翻了好幾番。

    然後當年等於是被恭送到衣帶峯養老的師伯劉弘文,結識了那座落魄山,據說在山主陳平安那邊,都是要被敬稱一聲劉老仙師的,此外師伯與那落魄山的供奉陳靈均,更是關係極好的酒友,師伯還曾參加過好幾次北嶽披雲山的夜遊宴,與魏山君怎麼都算混了個熟臉吧。

    用師伯的話說,我劉弘文在那魏山君的夜遊宴上,座位次次在前排,哪次不是元嬰之下,我的位置最靠前,只說坐我對面那排的山水神靈,兩次是繡花江的江水正神,一次是那龍州的州城隍爺,在那大驪朝廷的山水官場,哪個差了?擱在夢粱國,就算是神位最高的五嶽山君,就能與繡花江水神靠邊坐了?

    之後便是一位被寄予厚望的祖師堂嫡傳,果真成功躋身了金丹。

    這纔有了黃粱派這場辦在明年正月裏的開峯慶典。

    一門之內三金丹。

    再加上掌門高枕的關門弟子,就是當年去驪珠洞天尋求機緣無果的那位,如今也有了龍門境瓶頸鬆動跡象。

    先前高枕與師伯有過一場君子之約,既然師伯當真完成了那份“賭約”,果真爲黃粱派請來了落魄山的觀禮客人,那麼衣帶峯自然就不用賣了。

    黃粱派特地選了兩處風景最佳的毗鄰宅邸。

    那儒衫青年,名叫李槐,自稱來自山崖書院,而他身邊那個黃衣老者,好像是個隨從。名叫耦廬,也沒個姓氏,道號龍山公,關牒上邊顯示是南婆娑洲的一位散修,長得鶻眼鷹睛,瘦骨嶙峋,卻穿了一件寬大法袍。

    由於這對主僕是意料之外的訪客,黃粱派那邊便有些猜測,想來這位書院子弟,多半是那山下的豪閥出身了,才能年紀輕輕的,便擁有一位修士擔任扈從。

    此刻李槐正在屋內翻看一本類似文人筆記的書籍,是隨手從書架角落抽出的一本泛黃書籍,鈐印了幾枚印章,好像都是夢粱國當地文人的藏書印,也算傳承有序了,書末兩頁還夾有一張便籤,大致說明了此書的來歷,得自某個名叫汾河神祠的地方,是廟祝所贈。

    由於李槐有個書院儒生的身份,黃粱派就給了這麼個雅緻宅院。匾額對聯,文房四寶,歲朝清供,應有盡有,幾隻書畫缸裏邊,插滿了字畫卷軸。

    李槐其實很受之有愧,只是總不好嚷嚷一句,其實我讀書不多吧。

    嫩道人就坐在門檻那邊,似睡非睡,潛心鑽研那本古譜,老瞎子當垃圾一般隨手丟給自己的《煉山》,可惜只是上半部。

    不過僅僅是上半部,就已經讓嫩道人受益匪淺,他與那蠻荒天下舊王座大妖之一的搬山老祖袁首,自然是有一場大道之爭的,後者之搬山,與嫩道人的攆山,術法手段,道法高度,雙方都差不多,唯獨在煉化山嶽龍脈的“喫山”一途,真名朱厭的袁首,好像從姘頭仰止那邊得了一門遠古神通,這就使得雙方同樣是飛昇境大修士,朱厭早就是大道境界趨於“圓滿”,蠻荒桃亭是稍遜一籌的“巔峯”,只有境界圓滿了,纔有本錢和底氣,去追求那個虛無縹緲的十四境。

    嫩道人之前不是沒有動過歪心思,想要求着李槐去求老瞎子。

    結果李槐兩句話就打消了嫩道人的念頭。

    “我如果願意幫你,但是你真覺得我求了,我那大半個師父就願意給你下半部古譜?”

    “退一步說,就算他在我這邊抹不開面子,給了你下半部,你當真敢修行嗎?”

    嫩道人喟嘆不已,自家公子,真心不傻。

    李槐是在爲尊者諱,不好直說,他那大半個師父的老瞎子,對他李槐是很好說話,在老嫩你這邊,難說。

    其實這位蠻荒桃亭只是在老瞎子那邊,給遮掩了全部的風頭,否則只說在鴛鴦渚那邊,從南光照,到仙人云杪,再到那些遙遙觀戰的芹藻、嚴格和天倪  之流,誰敢將這位嫩道人當做一個缺心眼的“老不死”?至於嫩道人在淪爲十萬大山的看門狗之前,在那蠻荒天下,既然都能跟舊王座袁首結結實實打上幾架,豈是個好惹的?蠻荒歷史上,曾經有個名聲鵲起的“年輕”飛昇境,號稱“小袁首”搬山一道,爐火純青,在短短一千年之內,不知喫掉了幾百座山頭和那祖師堂,以至於外界都在猜測他與桃亭對上,到底有幾成勝算,有猜測至少是五成。

    結果就是這位風頭一時無兩的大修士,在一次外出遊歷途中,真被桃亭堵住去路了,雙方纏鬥轉戰百萬裏之遙,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過後,只剩下桃亭一個,懸空而停,拍了拍肚子,打了個飽嗝,只撂下一句話,“五成飽。”

    李槐好奇問道:“爲何黃粱派歷史上有過那麼多的金丹修士,偏偏一位元嬰都沒有,風水是不是太古怪了點?”

    嫩道人笑道:“可能是有借有還吧。”

    之前在那渡船上,作爲天下攆山一脈當之無愧的“祖師爺”,嫩道人找就瞧出了婁山的來龍去脈,是塊不同尋常的風水寶地,以至於嫩道人都需要掐指算一算,才發現婁山地界的一條不起眼“去脈”,崖壁間藏着一處石窟道場,剛好屬於斗柄璇璣所映照之地,曾有一位高人在此“得道”,道氣餘韻經久不散,並不扎眼,卻極爲凝練內斂,故而極難尋覓,若說婁山之山勢,是那如人著緋衣的一種顯著“官相”,但凡會一點望氣術的,都看得出深淺,那麼此地,就屬於寶葫蘆擇地深栽,孕育着一件長生寶,而那地脈,就是一件宛如天然障眼法的“官員金魚袋”。

    嫩道人見自家公子聽得迷糊,便耐心解釋道:“這個黃粱派,早年氣運最旺之時,據說加上幾位供奉和客卿,一座祖師堂內,擁有十二位金丹,在那會兒的寶瓶洲,可不就是當之無愧的一流仙府了。但是有一位得道之士,精通萬物萬事盛衰之理,便爲婁山年復一年積攢了些家底,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座寶庫,只是黃粱派的修士,始終未能出現一個真正的修道胚子,故而不得其門而入,因爲這座寶庫,需要一把鑰匙,需要有人打開門。”

    李槐嘖嘖稱奇,“祖師堂議事,同時坐着十二位金丹地仙啊,壯觀壯觀。”

    所以那會兒的黃粱派,看待即便擁有元嬰坐鎮山頭的雲霞山,也是一種居高臨下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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