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來 >第九百四十三章 推陳出新
    高枕也與那年輕隱官說了一番誠摯言語,“陳先生其實無需如此的,這等機緣,明明就在眼皮子底下擱着,但是我們黃粱派都錯過多少年了,無論是陳先生,還是那位李槐,無論是偷偷取走此書,還是正大光明帶下山去,我不敢說整個黃粱派修士心中都無任何怨言,只說我高枕,絕對不會有任何非分之想。”

    陳平安笑道:“正因爲高掌門能夠說出這番話,我纔會將這本書交給高掌門,並且相信黃粱派某一天會有某人,可能得到這份機緣。”

    高枕也不再矯情言語,只是感慨一句,“如果人人都能如此修行,山上就是真的山上了吧。”

    那個名叫陸浮的年輕道士使勁點頭道:“誰說不是呢。”

    與此同時,年輕道士還伸手按住身旁青衣小童的腦袋,陪着自己一起小雞啄米。

    青衣小童咧嘴一笑,忍了忍了。

    等到陸掌教返回了青冥天下,再做計較。

    大年三十,落魄山。

    年夜飯之前,暖樹已經忙碌了一整天,今兒一大早,天還沒矇矇亮呢,粉裙女童就開始將落魄山上所有的宅子給打掃了一遍,忙完之後,再挽着個竹籃,與朱老先生一起走下山去,到了山門口,暖樹先與仙尉道長打聲招呼,再懸好那枚龍泉劍宗的劍符在腰間,這才御風去小鎮。除了老爺在泥瓶巷那邊的祖宅,暖樹還要去小鎮最東邊那棟宅子,鄭先生遠遊未歸,房子空着很久了,而且今年劉羨陽不在家鄉這邊過年,帶着餘姐姐去了龍泉劍宗新址那邊,劉羨陽就早早將鑰匙留給了落魄山的小管家暖樹。與老朱先生一起忙完這些,也就到了下午,就得幫着老爺去上墳,竹籃裏邊,除了擱放一把香,還有一隻白瓷盤子,裏邊擱放幾片豆腐,一塊肉,糯米糕點,都是朱老先生在山上早就準備好了的,雖說老爺家鄉這邊,一直有那女子不上墳的講究,但是朱老先生說沒事的。以前裴錢和小米粒在山上的時候,她們一貫是形影不離的,就會一起忙碌,今年她們都去了桐葉洲仙都山。

    然後重新回到小鎮,在泥瓶巷祖宅,那邊開始貼春聯,春字和福字。

    之前徵得老爺同意後,暖樹也會幫隔壁宅子,換上新的福字和春聯。

    再與朱老先生一起御風返回山上繼續忙碌。朱老先生就開始繫上圍裙,在廚房裏邊忙碌起來。

    明天就是新年的正月初一了,按照老爺家鄉這邊的規矩,家家戶戶,都會立起掃帚,可以休息一天,什麼事情都不做,按照小鎮的老說法,不然會一年到頭都會很勞碌的。

    蓮藕福地那邊,狐國之主沛湘,水蛟泓下,今天開飯前,都被朱斂喊來了落魄山上,大過年的,總不能冷冷清清的。

    還有那個風吹日曬雨淋都絕不怠工的新任看門人,仙尉道長,也早就屁顛屁顛上山來蹭飯喝酒了。

    以後誰都別跟我搶這個職務,對不住,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休想讓我挪窩。

    做人要講點良心,你們一個個的,不是劍仙,就是武學宗師,不然就是修道有成的神仙老爺,看門這種小事,有臉跟我搶?!

    誰,有本事站出來,來來來,跟我當面對峙一下,道爺我二話不說……就去找陳山主幫忙主持公道。

    仙尉早早上山,老廚子要做那頓年夜飯,仙尉就幫着小暖樹,一起架梯子貼春聯。

    有手有腳的,這點舉手之勞的小事,仙尉還是很樂意幫忙的。

    再說了,道爺我慧眼如炬,豈會看不出小暖樹在陳山主那邊,是怎麼個分量?

    又得說一句,小暖樹可是經常來山門口這邊,帶些糕點喫食的,兩個小食盒,裝滿的那隻帶下山,空的那隻帶回山。

    人心都是肉長的,仙尉道長心裏暖啊。

    這麼多年漂泊不定,受盡白眼,沒少喫苦,要是人生閱歷能夠被翻開舊賬簿,上邊一頁頁所寫的,可不就是沒錢,窮得叮噹不響,又漲價了,別說是住不起仙家客棧,連那兒的大門都不敢走近,在那仙家渡口的鋪子裏邊,只敢看不敢摸,好像經常被人瞧不起,也不能全怪他們……總之就是滿篇三字“沒奈何”。

    好不容易有了個落腳的地兒,本以爲寄人籬下,夾着尾巴做人便是,混口飯喫嘛,哪有不受氣的,不曾想在這邊,還真就半點不委屈人,都說世味年來薄似紗,不曾想我仙尉反而轉運了,但凡以後小暖樹被誰欺負了,受了丁點兒委屈,老子是打架不擅長,但是肯定第一個開罵。

    尤其是粉裙女童那句一語雙關的言語,聽得道號仙尉、真名年景的假道士,差點當場落淚。

    “今年我們家年景好,希望明年年景更好啊,相信肯定會更好的!”

    朱斂還喊來了後山那邊,如同一雙璧人的曹氏少年少女。大夥兒吃了熱熱鬧鬧的一頓年夜飯,處久了,那對來自大驪上柱國姓氏的璧人,也不再如剛上山那般拘謹了。

    岑鴛機,去了州城自己家中。騎龍巷那邊,朱斂就沒有喊人。

    石柔已經把那邊的鋪子,當成一個家了。裴錢的大弟子,那個小啞巴,也不太樂意來山上這邊,剛好可以跟隔壁鋪子崔花生,給自己取名爲的箜篌的白髮童子他們,一起喫頓年夜飯,又可以湊成一大桌子了。

    喫過年夜飯,朱斂與暖樹一起收拾碗筷,沛湘倒是想要插手,結果捱了某個薄情郎一記瞪眼,只得作罷。

    之後就是守夜了。

    小鎮那邊,老人們走的走,搬的搬,如今已經沒有幾戶人家有那問夜飯的習俗了。

    小暖樹要去竹樓一樓那邊守夜。其實也不算孤零零的,粉裙女童坐在火盆邊,蓮花小人兒趴在她的腦袋上,會一起看書呢。

    仙尉喫過飯,急匆匆下山去了,也是一邊守夜一邊看書。

    上任看門人鄭大風留下了一座“書山”,仙尉不由得感慨一句,學海無涯,書中

    那位尚未見面的大風兄弟,吾輩風流楷模,真乃神人也。

    既然來到來了,泓下就去了黃湖山那邊,在那水府,與那雲子一起守夜。

    朱斂的院子這邊,躺椅上邊,墊了一條老舊毯子。

    只是朱斂坐在一旁的竹椅上,拎了個手爐,讓沛湘躺在藤椅那邊。

    沛湘舒舒服服躺着,雙手輕輕疊放,笑眯起一雙秋水眼眸,隨口問道:“喫年夜飯,再跟人一起守夜,無法想象的事情。”

    朱斂笑道:“等到新鮮事不新鮮了,還能照舊,纔算是件無法想象的事情。”

    沛湘側過身,雙手疊放,臉頰貼着手背,“反正四下無人,給我瞧瞧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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