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倒懸山道人,便建造此亭,彰顯那位掌教的道法通天。
這一趟捉放亭之行,陳平安累得汗流浹背,因爲三位仙子,加上姿容猶勝他們一籌的那個傢伙,小亭內外人人並肩擦踵,有些是無心的碰撞,有些是有心的揩油,陳平安便只好儘量護着她們,還得做到不能監守自盜,自然勞心勞力,處處皆是細微的勾心鬥角,好在倒懸山第一條規矩就是傷人者死,所以武夫四境的陳平安應對得還算成功。
成功走出捉放亭後,陳平安兩人跟那三位仙子分道揚鑣,她們還要去往最近一處景點,麋鹿崖。
陳平安收回養劍葫,別在腰間,無奈道:“以後別再幹這種事情了。”
他白了一眼陳平安,“沒勁,我陪仙子姐姐們耍去。”
陳平安如釋重負,告辭離去。
那人瞥了眼陳平安的遠去背影,嘀咕道:“也太正兒八經了,竟然還不是假裝的,難道是哪家老夫子教出來的小夫子?”
附近有英俊男子搭訕,“這位小姐,一個人賞景呢?”
他笑呵呵道:“呢你大爺的呢,老子跟你孃親一起逛過窯子呢。”
那器宇軒昂的男子趕緊擺手,示意身邊扈從不要輕舉妄動,最後笑容燦爛,伸出大拇指,“姑娘這性格,我喜歡。”
他徑直離開捉放亭,途中猶豫是先去敬劍閣還是上香樓。
男子望向那位腰繫綵帶的大美人,感慨道:“唯有山上,方有此等通透靈秀的女子,修行好啊。山下女子,便是皮囊再出彩,不過短短十幾二十年的動人時光。”
一位貼身扈從以中土神洲的大雅言,輕聲提醒道:“陛下,可以動身去往雷澤臺了,莫要讓國師久等。”
男子嗯了一聲,笑道:“速去。”
被稱呼爲陛下的男子也好,扈從也罷,好像都沒有覺得一位九五之尊,讓一位國師等候是對的。
一行人匆忙趕往雷澤臺。
雷澤臺,是一處九十九階的高臺,一隻巨大甘露碗的模樣,其中雷電濃稠漿液狀。
傳聞是道老二施展無上神通,從那座只見文字記載、不知所蹤的上古雷澤中,“掬起一捧水”,放置在了倒懸山,嫡傳弟子之一的大天君,每次打殺了不守規矩的各路神仙精怪,一律將他們的魂魄拘押在此處。
雷澤臺這邊,今日竟然封禁,任何人都不許靠近。
此時此刻,唯有一人身形高大,屈膝半蹲在最高處的雷澤旁,手肘抵住膝蓋,下巴抵住胳膊,一把無鞘長劍懸停在雷澤之中,露出小半截,長劍入澤之後,整座小雷澤都在沸騰翻滾。
應該是此人在淬鍊佩劍。
一位手捧拂塵的老道人站在高臺底部,笑容和煦,滿臉的與有榮焉。
可是今天哪怕是面對一個外人,彷彿是給人看家護院,老道人仍是絲毫沒有覺得掉價,反而神色頗爲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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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遇上了一件尷尬事,原來在倒懸山,十個人裏,就沒有一個人能聽得懂東寶瓶洲雅言,而陳平安又不會中土神洲的大雅言,所以問路的陳平安,跟被問路的好心人,雙方雞同鴨講。最後陳平安硬着頭皮,孜孜不倦問過了三十餘人,總算問到了一個略通寶瓶洲言語的行人,結果人家不知鸛雀客棧在何方。
陳平安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四顧茫然,摘下養劍葫,只得站在原地借酒澆愁。
實在不行,就只能原路返回捉放渡,去跟桂夫人討要金粟了,請這位桂花小娘幫着帶路。至於會不會被“大仇得報”的金粟冷嘲熱諷,陳平安倒是無所謂。面子不面子的,熟人之間還好,可與金粟這樣短暫相逢的人,這輩子又能見到幾回?故而臉皮厚一點,不打緊。
柳暗花明又一村。
陳平安又逮住一個知曉寶瓶洲雅言的路人,後者雖然依舊不知客棧地點,卻知曉敬劍閣與猿蹂府,而且說起這兩處地方的時候,陳平安詢問的是“先生可知敬劍閣在何方”,那人的回答竟是“哦,你說那猿蹂府旁邊的敬劍閣啊,好走,離此不算太遠。”
皚皚洲少年劉幽州,不簡單。
於是陳平安直接轉頭,去往捉放渡口,那位路人看着少年背影,滿是遺憾,若是藉此機會,自己能夠跟猿蹂府搭上丁點兒關係,哪怕只是混個熟臉也好。
到最後金粟開開心心走下桂花島,領着“灰頭土臉”的陳平安一起去往鸛雀客棧,她下山之前,桂夫人給了她三顆小暑錢,要她省着點花。走下渡口後,金粟問陳平安要不要去捉放亭,陳平安說已經去過了,金粟點點頭,說捉放亭最沒有花頭,遠遠不如其它景點有意思,比如那靈芝齋、麋鹿崖,尤其是敬劍閣,就必須要去,纔不虛此行。
兩人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一路上金粟給陳平安大致講解了靈芝齋在內,倒懸山一些重要風景名勝的情況,例如那敬劍閣,劍氣長城所有斬殺過上五境妖族的劍修,他們的佩劍,倒懸山都會打造一把仿品,供奉在閣內,以供後人瞻仰。
金粟到了倒懸山,明顯不再像桂花島上那般冷淡,性情大變,雖然稱不上滔滔不絕,可已經與尋常女子無異,她說那那靈芝齋,擺放有一枚道祖遺留在浩然天下的靈芝如意,靈氣盎然,將整座靈芝齋浸染得如同一座洞天福地,在此修行,事半功倍。所以靈芝齋是倒懸山最爲銷金窩的一座客棧,但是來此歷練的仙家宗門子弟,以及來此遊覽賞景的千年豪閥公孫,仍是有錢難進靈芝齋,需要數月之前就開始預約房屋。
臨近那座鸛雀客棧,金粟低聲道:“也有傳聞,從道祖親手種植的那根葫蘆藤上,打造而成七枚品秩最高的養劍葫蘆,靈芝齋密室就藏有七隻一隻,而且是第一顆成熟的葫蘆籽,如今裏頭祕密溫養着浩然天下十數位大劍仙的飛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