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來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陳清都劍術一般
    “看兵書可以避暑,百竅清涼,讀好詩亦可驅寒,通體舒泰。此時此景,咱哥仨必須來一碗藕粉。”

    崔東山笑着從袖中摸出兩碗冰鎮藕粉,給姜尚真和馮雪濤遞過去,馮雪濤道了一聲謝,覺得自己總是跟不上崔宗主的想法。

    崔東山詢問要不要勺子,姜尚真說不用,單手託碗,仰頭喫着藕粉。崔東山再變出兩碗,一手一隻,左一口右一嘴的。

    一飛昇兩仙人,就是這麼神仙氣。

    魚鱗渡岸那邊,有些慕名而來的仙子,沒瞧見米裕,卻發現了那個白衣飄搖的少年,意外之喜。

    崔東山一邊與她們揮手打招呼,一邊與姜尚真聊了些下宗近況。在山上,招惹誰都不能招惹這些喜好品藻人物的仙子姐姐們,跟境界高低沒關係,作爲過來人的老廚子說得好,只要與她們處好關係了,門派的口碑差不了。

    青萍劍宗已經跟大淵王朝袁氏新帝搭上線了,原本一分爲三的袁氏王朝,如今終於復歸一統,袁盈登基稱帝,袁礪和袁泌自降爲藩王。青萍劍宗與大淵王朝是近鄰,袁氏新帝承諾未來一國境內,不光是那種能否碰見得看運氣的劍修胚子,只要是適宜修道的孩子,都會先送到仙都山,只要青萍劍這邊肯收,他們都會自動成爲外門弟子,至於能否留下,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除了客卿“稗官”,還有女修汪幔夢,綽號錢猴兒的錢俊,如今他們都已經成爲青萍劍宗的外門弟子。

    一個在釀造局任職,給老虯裘瀆擔任副手,錢猴兒則在花月局那邊撈了個差事,算是給米大劍仙搭把手。

    此外燐河那邊,也會有幾個心思活絡的河伯水府胥吏,會進入仙都山地界,暫時不入譜牒,只是在崔東山的吾曹峯那邊掛名。

    如果說落魄山是藩屬山頭多,譜牒成員少,機構也少,均攤起來,就是一座山頭幾個人。

    那麼青萍劍宗的“衙署”都快要比“官員”都多了,平均下來,差不多一人一衙門?

    何況姜尚真一眼看出,功過司和運轉司這樣的大司,很快就會衍生出一系列下轄衙署。

    難怪崔東山要這麼着急招兵買馬了,落魄山可以無所謂人數多寡,下宗這邊卻不行。

    只是這種下宗家務事,他姜尚真一個上宗首席就不攪和了,免得以後在霽色峯祖師堂裏邊少條椅子,何況還要講究一個親兄弟明算賬嘛。

    姜尚真調侃道:“就這麼不挑嗎?”

    崔東山笑道:“篩選篩選,總要先有得篩才能選,不然就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了。”

    姜尚真問道:“是想要用一個現成的例子,教你先生如何打理一座宗門?”

    崔東山怒道:“我哪敢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周首席休要血口噴人!”

    姜尚真笑道:“真羨慕你,可以從頭再來過,東山再起。”

    許多少年朝氣和雄心壯志,被世事那麼一嚼,就淪爲了滿地甘蔗渣。

    以姜尚真的境界和手段,哪怕撇開玉圭宗譜牒修士和姜氏家主的身份都不談,他不是不可以換個地方,改頭換面,開山立派。

    只是心性不允許,實在是懶得折騰了。就像一條道路,重走一遍,走得穩當不假,只是沿途風景過於相似。

    馮雪濤有點羨慕姜尚真和崔東山的關係,在山上,想要找到這種志同道合、性格相投的真正朋友,不但同富貴共患難,還能一起共事,久處無厭,並非易事。道號青祕的馮雪濤,自己是野修出身,家鄉就在皚皚洲,與劉財神和韋赦可謂相識已久,卻都不投緣。

    崔東山說道:“仰止如今就在京城,她換了個身份,改名景行,成了大泉王朝的供奉。”

    姜尚真笑道:“雲巖國京城又不是那條夜航船,拉上馮兄和米裕?”

    崔東山搖頭道:“她跟嫩道人,接下來都會出一把力,幫着遷徙水脈和搬山移峯。”

    姜尚真呵呵笑道:“都是修行嘛,總是這樣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崔東山仰頭喫着冰鎮藕粉,呲溜一口,“青衣櫻桃籃內幾番好夢。”

    姜尚真說道:“這邊還有沒有需要我出面的事情?沒有的話,我就直奔落魄山了,再不去,我都要擔心首席座位不保。”

    那個小陌先生,是勁敵吶。

    有小陌在落魄山,不是哄擡物價是什麼!

    這讓姜尚真憂愁不已。

    崔東山說道:“去吧去吧,再不去就真晚了。”

    姜尚真點頭道:“剛好文廟住持五嶽封正一事,我可以大展拳腳。”

    崔東山嘖嘖道:“仙子姐姐們好像都在竊竊私語,你到底是不是姜老宗主呢。”

    姜尚真喫完了藕粉,開始舔碗,碗朝下臉朝上,光是這麼個噁心動作,就讓渡口仙子們,篤定此人絕對不是姜尚真。

    崔東山壞笑道:“你猜倪元簪會不會主動去找隋右邊?”

    姜尚真點頭道:“這個盧生,多半會去一趟謫仙峯掃花臺。”

    崔東山問道:“老觀主怎麼想的,既然都將盧生已經請出了觀道觀,順勢讓藕花福地多出一個類似刑官豪素的劍修不好嗎?非要這麼坑倪元簪,壓制他的修行。”

    姜尚真說道:“老觀主是出了名的性格古怪,大概並不覺得一位飛昇境修士算根蔥吧。更看重那些有希望獨力走出一條新路的道友?”

    崔東山點頭道:“老觀主喜好新鮮事物,確實厭棄訓詁小學之流的故紙堆學問。”

    小陌,是因爲跟在陳平安身邊。

    劍修白景,是因爲有小陌在落魄山。

    蠻荒桃亭,是因爲有個喜怒無常的老瞎子,纔會變成浩然嫩道人。

    仰止,是戴罪之身,因爲有文廟規矩,準確說來是有那個小夫子在。

    不然這些桀驁不馴的蠻荒大妖,單說兇性,可不是真身是一棵梧桐樹的青同所能媲美。

    崔東山雖然有兩碗藕粉,卻是第一個喫完。

    等到姜尚真都喫完了,馮雪濤竟然還剩餘半碗藕粉。

    崔東山沒來由笑道:“君子言心,小人攻心。我算不算心達而險,沽名釣譽?”

    “那麼馮兄是行僻而堅,憤世嫉俗。”

    姜尚真笑道:“我屬於記醜而博,順非而澤。”

    崔東山說道:“好在我們都不喜歡言僞而辯。‘就是這樣,能奈我何。’”

    崔東山等到馮雪濤喫完藕粉,收回空碗放入袖中,說道:“忙正事去了,你們都隨意。”

    青衫長袍的姜尚真,一手負後,一手扶欄,玉樹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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