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來 >第七百二十章 不能白忙一場
    (抱歉抱歉,更新晚了。兩萬字章節。)

    落魄山上無大事,如那朱斂與沛湘所說的風和日麗,風吹山雨打水,只是賞心悅目事。

    落魄山有此安穩,當然不是因爲落魄山與世無爭,而是一個已經成長起來的大人、長輩,在遠遠近近的不同地位,爲落魄山遮風擋雨。

    比如已經走過一趟老龍城戰場的劍仙米裕,還有正在趕赴戰場的元嬰劍修崔嵬。

    落魄山頭,連當年個子只比周米粒稍高些許的裴錢,當下都已經置身於金甲洲中部戰場,裴錢心中追趕之人,是那個被她視爲師父武道宿敵一般的十境武夫曹慈。裴錢既追拳法之高低,也追戰場殺敵之多寡。哪怕目前始終追趕不及,與那曹慈差距還是很大,可對裴錢來說,學了拳,總得做點什麼。所以如今岌岌可危的半座金甲洲,都知道了曹慈身邊,除了大名鼎鼎的天才武夫鬱狷夫,猶有個叫裴錢的年輕女子武夫,更加天賦異稟,尤其出拳更加霸道,最擅長以傷換死,在戰場上更喜歡主動追尋妖族強敵,不幸與之對敵妖族地仙修士,女子拳下無全屍。

    作爲大驪半個龍興之地的北嶽地界,雖然暫時尚未接觸妖族大軍,可是先前接連三場金色大雨,其實已經足夠讓所有修道之人心有餘悸,其中泓下化蛟,原本是一樁天大事,可在如今一洲形勢之下,就沒那麼引人注目了,加上魏檗和崔東山這兩個有“大驪官身”的,在各自那條線上爲泓下遮掩,以至於留在北嶽地界修行的譜牒仙師和山澤野修,至今都不清楚這條橫空出世的走江水蛟,到底是不是龍泉劍宗祕密栽培的護山供奉。

    而沛湘的狐國搬遷至落魄山,因爲選址蓮藕福地,而清風城許渾又必須憑藉老龍城戰功,償還大驪的飛昇臺道緣,所以即便清風城那位許氏婦人有些猜測,一時間也無可奈何,只能戰戰兢兢,等候發落,城主許渾給外人印象就是專注修行,不諳庶務,使得大權旁落婦人之手,但是沛湘和顏掌櫃當然心知肚明,清風城幕後真正的主心骨和掌權人,一直是“每逢大事,一錘定音”的許渾。

    又比如說要去那風雪廟看看的老夫子種秋,隋右邊都已經死過一次,魏羨和盧白象,先後都有了大驪邊軍和官場身份,在大驪王朝,外人掙官身,除了戰功,就只有更大的戰功。連關翳然、劉洵美這樣出身意遲巷和篪兒街的豪閥子弟,將種子弟,都是死人堆裏殺出來的,哪怕是督造官曹耕心、袁正定的上柱國姓氏子孫,也都是先有了科舉功名,然後被家族丟到地方官場上摸爬滾打,在哪裏作爲首選官場,家族興許可以運作一番,可在這之後能不能升官,是否平步青雲,都得按照大驪事功規矩來。

    崔東山在下山之前,指點了一番曹晴朗的修行,曹晴朗的破境不算慢也不算快,不算慢,是相比一般的宗字頭祖師堂嫡傳譜牒仙師,不算快,是相較於林守一之流。

    這就很好了,登山修行,只要資質足夠,其實不用太過嚇人,天才多早夭,所以穩當第一,左右當年轉去學劍,能夠一鳴驚人,就是因爲之前求學太穩當。

    如今那個連小米粒都覺得憨憨可愛的岑姐姐每次回家,家族裏邊都有了催婚事,尤其是岑鴛機她孃親好幾次私底下與女兒說些體己話,婦人都忍不住紅了眼睛,委實是自家姑娘,明明生得如此俊俏,家底也還算殷實,姑娘又不愁嫁,怎的就成了大姑娘,如今登門提親的人,可是愈發少了,好些個她相中的讀書種子,都只能一一成爲別人家的女婿。

    崔東山坐在山門口的板凳上,聽着曹晴朗娓娓講述自己的少年時光,崔東山唏噓不已,先生這趟遠遊遲遲不歸,到底是錯過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曹晴朗在藕花福地就治學勤勉,又有種夫子傾心栽培,陸擡輔佐,後來跟隨種秋在浩然天下遠遊多年,學有所成,言談得體,溫文爾雅,曹晴朗唯一的心中遺憾,便是自己的及冠禮,先生不在。

    崔東山離開前,既高興又憂心,高興的是曹晴朗這孩子,揪心的事,比較難言之隱,得嘞,左右第二。

    高興的事,是曹晴朗言語難得不那麼自家落魄山,畢竟此風不可長啊,不然以前先生略有幾分心虛,至多堅持落魄山風氣如此,功勞他這山主不敢全佔,其他比如崔東山和朱斂、鄭大風都一樣是有大功的。如今先生遠遊多年,如果落魄山年輕一輩,在崔東山的眼皮子底下,待人接物越來越像先生,那他這個當學生的,真是跳進玉液、繡花和衝澹三江,鳧水個遍都洗不清冤屈了。

    “師弟啊,你覺得岑鴛機與那元寶兩位姑娘,哪個更好看?說說看,咱們也不是背後說人是非,小師兄我更不是喜歡嚼舌頭生是非的人,咱倆就是師兄弟間的談心閒聊,你要是不說,就是師弟心裏有鬼,那師兄可就要光明正大地疑神疑鬼了。”

    “岑姑娘姿容更佳,對待練拳一事,心無旁騖,有無旁人都一樣,殊爲不易。元寶姑娘則性情堅韌,認定之事,極其執着,她們都是好姑娘。不過師兄,事先說好,我只是說些心裏話啊,你千萬別多想。我覺得岑姑娘學拳,似乎勤勉有餘,靈巧稍顯不足,興許心中需有個大志向,練拳會更佳,比如女子武夫又如何,比那修道更顯劣勢又如何,偏要遞出拳後,要讓所有男子宗師俯首認輸。而元姑娘,機敏聰慧,盧先生若是當適當教之以寬厚,多幾分同理心,便更好了。師兄,都是我的淺顯見識,你聽過就算了。”

    “就只是這樣?”

    “不然?”

    “元寶姑娘喜歡誰,清不清楚?”

    “這種事情,哪能知道。何況也不好去妄自揣度的。”

    崔東山便不好多說了。

    元寶是喜歡曹晴朗的。就像元來是喜歡岑鴛機的。

    姐姐一身江湖氣,鋒芒畢露,卻偷偷愛慕一個不常見面的讀書人,讓女子喜歡得都不太敢太喜歡。

    元寶其實許多看似桀驁不馴的行事,故作驚人語的稚嫩手段,爲何?既然不好意思與他當面言語一句,那就只好讓那人輾轉聽了去好多句。

    弟弟喜歡翻閱聖賢書,更喜歡當個讀書人,甚至連那科舉制藝的書籍都偷藏了幾本,卻喜歡一個癡心武學的岑鴛機,喜歡得落魄山彷彿有了兩輪明月,一輪在山上,一輪在心上。

    崔東山自認太聰明太無情,擅長處理很多“壞事”和解決意外,所以唯獨這些美好,不太敢去觸碰,怕氣力太大,一碰就碎再難圓。

    畢竟人心不是水中月,月會常來水常在。人容易老心易變,人心再難是少年。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