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來 >第八百一十六章 大魚如龍
    寧姚提醒道:“彩雀府客卿一事,在山上太過破例,落魄山作爲牽頭人,是不是還要再表示一番?”

    陳平安笑着點頭,“肯定需要的。”

    幫着彩雀府致謝一事,陳平安心裏早有計較,等到回了落魄山,就立即與三方分別寄出一份謝禮,除了彩雀府那幾罐小玄壁茶葉,再加上落魄山特製的一套竹葉竹籤,總計二十四張,分別寫上二十四節氣的名稱,和一首對應的小詩,都是朱枚以簪花小楷寫就,分別寄給指玄峯袁靈殿,崇玄署楊後覺,浮萍劍湖榮暢。加上一封陳平安親筆的致謝信,禮輕情意重。

    袁靈殿一旦躋身仙人境,道法更高,殺力更大,而且袁靈殿最有可能成爲趴地峯數脈修士的下任掌門,不過這只是陳平安的一種感覺。比如之前兩次,一次爲陳平安送仿劍,一次落魄山觀禮,火龍真人都是讓號稱“北俱蘆洲玉璞第一人”的袁靈殿現身。

    道號“摶泥”  的楊後覺,早就是大源崇玄署的真正管事人,關鍵是相對玉璞境,此人歲數可謂極爲年輕,卻德高望重,能夠修行、庶務兩不耽誤,可惜上次拜訪大源王朝皇帝,沒能見到此人。盧氏皇帝當時聽聞彩雀府需要客卿一事,毫不猶豫就舉薦此人。

    酈採接連大戰,出劍太狠,毫不顧忌自身大道根本,劍心受損,受傷極重,對於劍道登高就此停步一事,酈採已經徹底看淡,更多心思和精力,轉去爲門內嫡傳、再轉弟子傳道授業,而作爲酈採開山大弟子的榮暢,是下任劍湖主人的不二人選。

    哪怕這三人,將來都有那過渡宗主的嫌疑,可不管怎麼說,在其位時,仍是北俱蘆洲的一宗之主。

    陳平安收起桌上家當,裴錢拉着小米粒和白髮童子告辭離去。

    寧姚問道:“煉劍一事,以後怎麼說?”

    陳平安頭疼不已,“斬龍石實在難找,找到了也未必買得到。”

    在桐葉洲與裴旻問劍一場,恨劍山仿造“古翠”的飛劍松針,徹底崩碎,而初一的劍尖,也折損嚴重。

    因爲擁有一枚品秩不差的養劍葫,而且之前煉劍消耗不大,畢竟初一十五不是劍修的本命飛劍,故而一直不缺斬龍臺,陳平安在煉劍一事上,幾乎沒有怎麼頭疼過,結果現在就要開始還債了。

    尤其是成爲劍修之後,一下子多出了籠中雀和井中月這兩把本命飛劍,所以陳平安如今所需斬龍臺,註定分量不輕。一想到此事所需神仙錢,陳平安就覺得心驚膽戰。而且斬龍臺,一向是有價無市的重寶,除了劍修拿來煉劍,事半功倍,練氣士還有諸多妙用,擁有此物的仙家修士,幾乎都不願意出售。錢沒有可以借,斬龍臺誰肯借?

    寧姚說道:“飛昇城那邊也沒剩下,否則這次我會帶在身上。”

    陳平安擡起頭,與遠處的白髮童子以心聲問道:“歲除宮那邊,有無多餘的斬龍石?”

    白髮童子遙遙心聲答道:“有啊,歲除宮最喜歡收破爛了,什麼寶貝都有,斬龍石就有兩大塊呢,等人高,給那傢伙親手雕琢成了一雙道侶模樣。剩下的邊角料,他都隨便送人了。”

    陳平安嘆了口氣,那就別想了。

    那麼眼下就只有三個選擇了,大驪宋氏的皇庫祕藏遺留,真武山祖師堂,斬龍之人有可能私藏此物。

    家鄉西邊大山,唯有一座龍脊山被大驪朝廷設爲禁地,因爲龍脊山有座斬龍崖,一分爲三,風雪廟,真武山,阮邛各佔其一。

    對龍脊山斬龍臺的開鑿一事,數十年間,官禁森嚴,極爲隱蔽,聖人阮邛所得,所採之石,自己只留下小半,其實大半,都送給了大驪朝廷,然後幾乎都被大驪宋氏皇帝全部都拿去抵債了,主要是給墨家。墨家鉅子打造出來的那座城池,其中最重要的幾種天材地寶,其中就有斬龍臺。

    大驪宋氏先後兩位皇帝,對阮邛這位有功於國的首席供奉,自然禮重。在大戰過後,一洲山河版圖之上,許多原本悄然隱匿大澤大野的龍蛇紛紛涌現,可阮邛那個大驪供奉的頭把交椅,依舊雷打不動。

    風雪廟的那一份,卻早已暗中被喫空了,但是風雪廟卻半點不虧,得了兩門可以讓直達上五境的失傳道法,以及一條更爲高玄的劍道。

    真武山那邊,陳平安暫時不知這些年搬運了斬龍石作何用,因爲馬苦玄的關係,陳平安其實一直不願意主動跟真武山往來。

    當然不是沒有斬龍石就無法煉劍了,天下劍修擁有斬龍臺的,到底只是極少數。

    但是陳平安希望煉劍更快,更快躋身仙人境。

    寧姚說道:“回頭可以問問崔東山。”

    陳平安點點頭。

    之後繼續渡船南下,陳平安一天喊來裴錢,爲她教拳,不過沒喂拳。

    陳平安與裴錢所教之拳,是寧府白嬤嬤自創的拳法,拳法拳招,也都沒個名字。

    劍氣長城的純粹武夫,要成爲大宗師,就跟寶瓶洲以前出現一位上五境劍修差不多困難。

    在屋內,陳平安緩緩出拳,裴錢在旁跟着演練就是了。

    拳招是死的,人身小天地內的“拳路”卻是活的,一口純粹真氣,具體如何運轉,如何過山入水,怎麼調兵遣將,讓武夫真氣不斷壯大,拳意愈發純粹,纔是真正的關鍵所在。不然再好的拳招,都成了繡花枕頭的江湖武把式。

    崔誠在二樓教拳,話糙理不糙,武夫技擊分高低,一個是我拳腳足夠重,若決意分生死,一拳下去,就能送人去鬼門關投胎,一個是我之體魄不紙糊,簡而言之,能打得倒人,也能捱得打,再這之中,又有個“會”字,最是緊要精髓。打得倒對手,分勝負分生死,道理在我。扛得住被打,不輸拳,“會”被打一事,就成了助我打熬體魄,不但不傷根本,不留沉痾隱患,還可以砥礪境界。

    什麼撼山拳,只知遞拳,不會養拳,老夫隨便翻幾頁,就有一股子土腥味撲面而來……

    早年竹樓學拳,陳平安也替撼山拳譜說過幾句公道話,被打得多了,也就實在沒那膽子多說什麼,被老人腳尖一戳心口,再那麼隨便一挑,整個人後背撞在天花板上,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如此喂拳裴錢,陳平安不捨得,根本狠不下那個心。

    陳平安甚至直到今天,都沒有與裴錢問過她在竹樓學拳的詳細過程,想也不敢多想。

    所以很多時候,陳平安私底下檢討此事,都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沒有什麼教拳資質?

    陳平安在屋內收手停拳,說道:“文廟那場問拳,勝負不算懸殊,但是師父輸給曹慈的,不止是境界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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