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來 >第八百四十一章 新劍修
    陳平安雙手籠袖,蹲在那口池塘旁邊,笑着與幾位個頭稍大的綠衣童子說道:“那會兒咱們就約好了,以後會送你們回埋河水神娘娘的碧遊宮,結果拖了這麼久,你們別見怪,下次落魄山下宗選址桐葉洲,我就送你們回家。”

    綠衣童子們既高興,又傷感。

    早年躋身龍門境之後,陳平安就將化外天魔交易過來的兩把上古遺劍,煉化爲這處“龍湫”水塘的兩條蛟龍,而最早由水丹凝聚顯化的那條水運蛟龍,則被陳平安轉去煉爲一顆水運驪珠,最終在這水府水字印、大瀆水圖之外,又形成了一個雙龍趕珠的龍池格局。

    陳平安從袖中摸出兩壇百花釀,擱放在暫時還是“龍湫”品秩的池塘旁邊,揭開開紅紙泥封,一黑一白兩條蛟龍,從水中探出頭顱,以龍汲水之姿開始飲酒,只是它們好像都不敢與陳平安這個主人對視。

    離開水府,陳平安去往山祠,將那些百花福地用來封酒的萬年土灑在山腳,用手輕輕夯實。

    山水相依,積水成淵蛟龍生,積土成山風雨興。這也是爲何宗字頭的祖師堂嫡傳,和譜牒仙師,都會盡量爭取湊足五行之屬本命物,地支一脈的十一位練氣士,更是人人如此,這幫修行路上從不憂愁神仙錢和天材地寶的天之驕子,最關鍵的某件本命物,還是件半仙兵品秩的山上重寶。試想老龍城苻家,早年可謂富甲一洲,生財有道,辛苦積攢了數千年,纔是三件半仙兵的家底。

    陳平安打算與客棧那邊的寧姚打聲招呼,就說今天自己就留在宅子這邊修行了,繞過書桌,來到門口,試探性喊道:“寧姚,聽得見嗎?”

    沒有寧姚的心聲言語迴應。

    陳平安只好跑一趟客棧,只是剛走到宅子門口那邊,就聽見寧姚問道:“有事?”

    陳平安說道:“我今兒就先在這邊待着了,明早咱們再一起去看魚虹和周海鏡的擂臺?”

    寧姚說沒有問題,陳平安突然想起,自己不在這邊待着,去了客棧就能留下了?有點小小的憂愁,就乾脆走到巷子裏,去那座白玉道場,找那對師徒閒聊了幾句,少年趙端明剛剛運轉完一個大周天,正在練習那些辣眼睛的拳腳把式,老修士坐在蒲團上,陳平安蹲在一邊,跟少年要了一捧五香花生,劉袈問道:“怎麼跟鴻臚寺攀上關係了?”

    陳平安笑道:“我有個學生叫曹晴朗,聽說過吧?”

    劉袈想了想,“那個新科榜眼?”

    陳平安嗯了一聲,“曹晴朗與這個鴻臚寺荀序班是科場同年,一起進京參加春闈會試的時候,相互認識了,關係不錯。”

    劉袈疑惑問道:“你那學生,怎的只是個榜眼,都不是狀元郎?”

    陳平安都懶得廢話,只是斜眼這個老修士,丟了花生殼在地上。

    趙端明一邊呼喝一邊出拳,喊道:“師父,你是不知道,聽我爺爺說過,曹榜眼這一屆科舉,人才濟濟,文運鼎盛,別說是曹晴朗和楊爽這兩位榜眼、探花,就是二甲進士裏邊的前幾名茂林郎,擱在以往,拿個狀元都不難。”

    劉袈隨口道:“京城每三年就有一次春闈,不還是次次有一甲三名,沒什麼稀奇的。要我看啊,既然沒有撈到個狀元,還不如考個探花,還能與那個年紀最小的進士,兩人一同騎馬遊京,出盡風頭。如果我沒有記錯,當年楊爽是十八歲,另外那個小傢伙當時才十五歲?你學生曹晴朗那會兒多大歲數了?及冠了吧?”

    陳平安笑呵呵道:“劉老仙師今年貴庚?”

    劉袈撫須笑道:“我要是年少時參加科舉,騎馬探花,非我莫屬。”

    陳平安離開這座白玉道場,少年輕聲道:“師父,那個曹晴朗很厲害的,我爺爺私底下與禮部老友閒聊,專門提到過他,說經濟、武備兩事,曹晴朗公認考卷第一,兩位部都總裁官和十幾位房師,還特意湊一起閱卷了。”

    劉袈笑道:“廢話,我會不知道那個曹晴朗的不簡單?師父就是故意膈應陳平安的,有了個裴錢當開山大弟子還不知足,還有個考中榜眼的得意學生,與我臭顯擺個什麼。”

    趙端明小心翼翼道:“師父,以後大晚上的時候,你老人家走夜路小心點啊。聽陳大哥說過,刑部趙侍郎,就被掛樹上了。”

    老修士聽得眼皮子打顫,把一個京城侍郎丟樹上去掛着?劉袈納悶道:“刑部趙繇?他不是與陳平安的同鄉嗎,況且還是同一文脈的讀書人。關係很僵?不至於吧,先前聽你說,趙繇不是還還主動來這邊找過陳平安?這在官場上是很犯忌諱的事情。”

    趙端明點頭道:“是啊,他們看着關係不錯的,又有師叔跟師侄的那層關係,就跟咱倆與陳大哥一樣熟悉。所以師父你纔要小心啊。”

    劉袈沒好氣道:“你早幹嘛去了?”

    少年委屈道:“師父你方纔妙語連珠,話裏帶話綿裏藏針的,我聽得挺帶勁啊,不忍心打斷。”

    老修士瞥了眼蒲團旁邊的一地花生殼,微笑道:“端明啊,明兒你不是要跟曹酒鬼一起去看人打擂臺嘛,捎上你陳大哥一起,幫忙佔個好地兒。”

    趙端明白眼道:“陳大哥哪裏需要我幫忙,人家自己就有塊刑部頒給供奉的無事牌。”

    老修士埋怨道:“好歹是份心意,這都不懂?虧你還是個官宦子弟,給雷劈傻了?”

    趙端明哦了一聲,繼續耍那套自學成才的武把式,不知道能否接下魚虹、周海鏡這樣的武學大宗師一拳半拳?

    第二天,火神廟附近,即將開始一場聲名遠播的山巔問拳。

    客棧老掌櫃原本是想要與陳平安說一聲,捎上自己閨女一起,免得被小蟊賊或是浪蕩子惦念,只是不曾想自家閨女竟然一大早就跑沒影了,多半是與那幾個朋友約好了,先去那邊逛集市,再早早佔據位置,老人只得作罷。

    這場問拳的消息,其實早一個月就開始傳遍京城街巷了,所以等到靠近火神廟後,原本只需要一炷香的路程,陳平安和寧姚走了足足小半個時辰,一路上人頭攢動,再加上在道路兩邊見縫插針的大小攤販,使得附近幾條通往火神廟後邊演武場的道路都愈發擁堵,時不時有女子尖叫聲,或是丟了東西的驚慌失措,有那少年或是青壯腳步靈活,如游魚一般在人流中穿梭,不管是老百姓的財物,還是在妙齡女子身上揩油,一經得手,轉瞬就會不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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