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女相 >第五十八章 終是不及
    桑田正想着,沈瑾瑜的腳下一虛,順着路便滾了下去,好在此路坡度甚小,他一個箭步便從地上撿起了整個人都已幾近虛脫的沈瑾瑜。

    因爲是毫無防備的摔下去,她的臉上四處都是擦傷,身上看不到,也不知道傷的怎麼樣。

    她雙手緊握,手上的青筋暴起,卻如同在梅姑姑的住處一樣,不要任何人幫,將桑田推開,自己搖搖晃晃的路上走。

    她不能停下來,一停下來,便要思考,她不能思考,所謂的記憶太殘酷,推翻了過去一切美好,越是美好,越諷刺越銳利,那美好就像尖刀的利刃,一刀一刀紮紮實實的刺在她的最柔軟的心間,刺的她痛不欲生,攪的她五臟六腑每一處都不得安寧。

    桑田雖然想過要給她一掌讓她直接昏睡過去,但她是因爲那張詭異如符咒般紙的關係,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一個不小心傷了她,要是像之前一般,沉睡不醒,或者醒來之後也不知道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這種不確定性,讓桑田此時能做的只有陪伴,沒有其他任何辦法。

    沈瑾瑜就這樣跌跌撞撞走了一整宿,終於到後半夜的時候倒下,努力掙扎了幾番,再也起不來。

    桑田過去小心的將她半摟在懷中,她眼神空洞的看着桑田,慢慢閉上眼睛,又緩緩的睜開,她木然的笑着,伸手摸向桑田的臉,她的手指冰涼,帶着微微的溼意,在臉上有一種奇異的觸感,如蒼涼受傷的小獸。

    沈瑾瑜摸着他的臉,閃過了一絲他在梅姑姑那裏看到過的憐憫的眼神道:“你也是個可憐蟲,你也是。”

    大家都被邪法所害,這是他們的孽緣,緣法輪迴,誰都逃不過,誰也逃不掉!

    桑田見她總算是能說話了,這種狀況,問不出東西來,也沒辦法探究她的憐憫從何而來,像哄孩子一般輕輕拍了拍她,溫柔的笑道:“夜深了,你睡吧,睡好了纔有力氣趕路,我還要帶你去梁溪呢。”

    沈瑾瑜力竭而睡,桑田抱她上了馬又走了一段路,找了農家的一個小院住下來。

    桑田睡下之際,已然是寅時末了,沈瑾瑜一早不到辰時就起來了,她身子本來就弱,這麼一番折騰,臉色便差了起來。

    她起牀胡亂擦了一把臉,便打算去牽馬的時候,桑田也跟了出來抓住她的手說道:“就算要走,你也要陪我吃了早飯再走。”

    沈瑾瑜不理,執意上馬,卻拗不過桑田力氣大,不喫就走不了,只能耐着性子,坐下來勉強喝了幾口湯。

    桑田要駕馬車去,沈瑾瑜未理,翻身上了馬便走,從京城到梁溪,三百里來回,桑田用了三天,可多了一個女人,體力跟不上,這時間就慢了下來。

    沈瑾瑜靠着從前的記憶走的竟然都是正確的路,不眠不休的趕路,在第三天的早晨,她們二人總算是到了慈雲寺。

    這樣一場趕路,卻還是來不及,慈雲寺裏的顧四海已經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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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沈瑾瑜回到桑田在梁溪所租的客棧不喫不喝不睡,只是呆坐在那裏,直到傍晚,她纔開口對身邊的桑田說道:“我早該知道他會走的,我早該知道的。”

    桑田覺得自己也算得上鐵石心腸,可這幾天下來,如自殘一般,沈瑾瑜的眼睛空洞黯然,被髮垢面,形容枯槁,還是忍不住摟住她在懷中勸道:“你難受就哭一哭好了,犯不着這樣折磨你自己。”

    沈瑾瑜久久沒有答話,再看,已經睡着了。

    怕她睡又怕她不睡,以前她見過梅姑姑之後就昏睡許久,這一番鬧,又該如何?沈瑾瑜身體特殊,就算請了好大夫,也看不懂,薛神醫又是毫無音訊,桑田覺得此時不比在嶺南輕鬆,每一個決定都關乎性命,都是關乎沈瑾瑜的性命,沈先生的重託。

    京中那麼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他,爲了顧四海,這已經是第幾天了?

    時睡時醒,第三天中午,沈瑾瑜居然自己起牀,沐浴更衣,開始吃了早膳。

    她的笑意看起來有些勉強,但是總算是恢復到正常的模樣了。

    桑田心中大石也算是放下,不管怎麼都好,具體發生了什麼,之後慢慢再問。

    馬車過來,兩人一同上了車,並沒什麼交流,也知道是要回京了。

    車中桑田思衡許久問道:“如果你不想回去,我們可以再待幾天,他走的應該不久。我們也可以在附近找找。”

    沈瑾瑜搖頭笑道:“你在京中想必事情也多,而我,這一世,不想提起他,不想再找他,不想再見他,也不想待在梁溪。”

    她說的這話費了很大的力氣,聲音不大,配着她當下的心情,還有這木然的笑容簡直淒厲無比讓人抓心撓肝的。

    這鴻溝,又漸漸的出現了。

    桑田心中不忍,道:“你哭一哭好嗎?哭出來心裏舒服些。”

    沈瑾瑜無力掙扎,垂頭喪氣的靠在窗邊。不久突然輕聲問道:“曇花美嗎?”

    桑田認真想過,認真點頭答道:“美。”

    沈瑾瑜費力伸手撥開馬車的車窗往外看去,喃喃道:“人人都說曇花美,又有幾人真的見過?牡丹美,蓮花美,芍藥也美,這些花都太過常見,反倒不及少有人見的曇花。”

    她看向桑田,嘴脣翕動了好幾次,看着桑田關切的眼神,這幾天她傷心過度到失控,期間所發生的事情她心裏都清清楚楚,她雖然感激,可是因爲那個人,心中卻無法再信任於他,最後千言萬語也只化成了長長的一聲嘆息。

    回到京城,沈瑾瑜沒有再去平康坊,桑田請人將受了傷的玉衡送了過來。

    這些天裏她不顧自己身體虛弱,親力親爲的照顧玉衡,爭取不要給她留下一點疤痕來,她心中懊惱萬分,怎麼就能將她傷成這樣,玉衡知她心中難過,也不與她計較,時間過去,沈瑾瑜白日裏做事,晚上抄經唸佛打坐清修才漸漸的讓內心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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