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瑤見她看完,又順手遞上了她剛剛找出來的崔氏族人的卷宗,這個比剛纔那捲厚上很多,內容也翔實得多。
東西太多了,也不適合拿到外面去看,沈瑾瑜粗略的翻了一遍,心中有些疑問還來不及細想,看着江瑤拿了一個匣子在手上,好像等着她看完有話要說的樣子。
“有事?”
江瑤將匣子放到沈瑾瑜手上笑道:“還真有,這個是老早相公就要讓我交給你的,今天時機正合適。”
打開來看,厚厚的一疊,仔細翻看,居然是平康坊上下所有人的賣身契,和平康坊名下產業的地契,雖然之前桑田是有提過要將平康坊給她的話,可是當時的環境之下,桑田說什麼都是出於衝動,聽完也就算了,沈瑾瑜並沒有打算當真。
江瑤很肯定的說道:“這是我和相公的意思,一方面,相公確實答應過你,本來就該給你,另一方面,你知道桑家現在的狀況這樣,我們也是給自己留個後路。”
她握了沈瑾瑜的手道:“相公既然信你,你知道我是全然的信他的,那我也信你。”
沈瑾瑜沒有答話,想了一會兒才道:“既然這樣,先存在我這兒……”
江瑤打斷她:“不是存,是給你的。”
沈瑾瑜沒有再分辯,收拾好手上的東西,便要回家,她鬥志在,奈何身體實在有些喫不消了。
誰知還沒有走到平康坊的大門,玲瓏身上背了小小的包袱,正等着她。
與平常的玲瓏不同,就算是不甚明亮的月光之下,都能看到她滿臉遮不住的頹氣。
沈瑾瑜自然知道玲瓏所爲何事,江瑤的手段,玲瓏確實分毫都不能掙扎。
可是這算別人的家事,她沒有打算參與其中。
因笑道:“玲瓏姑娘找我,我自然是該聽你說一下的,只是今天事情繁多,有些乏了。”
誰知一向通透的玲瓏居然二話不說便跪倒在沈瑾瑜的跟前,抱住她的雙腿道:“我一直收拾好了東西就在等着姑娘來,我知道姑娘仁心,你既然收留了玉衡姐姐,我的五年之期也早就到了的,我願跟着姑娘去。”
沈瑾瑜有些爲難道:“話雖是如此,可畢竟你說的太過倉促,我還是要問問桑公子與桑夫人的意思。”
玲瓏哭道:“姑娘不要哄我,我知道平康坊早就給了姑娘的,這點事情你是做的了主的,再說了,若是你問夫人,她肯定也是會同意的。”
沈瑾瑜見她哭成這樣,心也軟上了幾分,想起當時她在平康坊之時玲瓏對她的諸多照顧,便對身邊跟出來送行的丫鬟道:“那這樣吧,我先接玲瓏去我家住上一天,你跟你們家夫人說一聲吧。”
玲瓏亦步亦趨的跟在沈瑾瑜的身後,唯恐離開半步,就要被拋棄一般。
一直到家,沈瑾瑜洗簌好,又閉目養了一會兒精神,纔將沉默的玲瓏叫到跟前來問道:“你可要想好了?那門,要出來容易,要回去,可就難了。”
玲瓏跪在沈瑾瑜跟前,伏在沈瑾瑜的膝蓋上,痛哭流涕道:“沈姑娘,
沈瑾瑜見她哭了出來,又恢復了幾分往日的樣子,才放心了幾分。
她拍了拍玲瓏的背安慰道:“你也別急,好好在我這兒住着,最要緊的,是你自己別後悔。”
“後悔什麼,你怎麼這麼晚了,還沒休息?”
程軒突然從門外進來插話道。
玲瓏趕緊擦了擦淚,低頭躬身從房中退了出去。
沈瑾瑜此時已是極累,沒好氣的問道:“你這麼晚還來?”
程軒給自己倒了水喝完道:“我以前每天忙完也都會來看一看,不同的是,從今天起我打算不管你願不願意,都進房間來看看你。”
沈瑾瑜走到牀邊和衣躺下,閉目道:“非禮勿視,晉王您是正人君子,現在是要回避的時間了,這個總該知道吧。”
程軒沒有走,反而湊到沈瑾瑜的牀邊坐下道:“我從來都不是正人君子,行軍佈陣,講的是出其不意心狠手辣,政壇廝殺,講的是佛口蛇心朋比爲奸,你倒是說說,我哪一點配做正人君子?”
沈瑾瑜打了個哈欠笑道:“程軒你慣會用這種方式惹人同情,每次要道歉的時間,就用這個方法,理你呢。”
說完用手帕遮了臉,一會兒功夫就睡着了。
程軒失笑,沈瑾瑜素來嘴硬心軟,看這樣子,是已經原諒他了,只要再多點時間……
“公子。”
玉衡有些怯意的扯了程軒的衣袖,程軒點頭,給沈瑾瑜蓋好了被子,將帕子放到枕邊才走了出去。
玉衡心頭一鬆,還好程軒走了,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程軒自從封了晉王之後,不知道是不是位高權重的關係,或者,是見識過他的殺人如麻,她雖然與他相熟,他看着也是和善,卻總是有些害怕他。那種不容反駁的壓迫感,實在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要走或者不走,都是玉衡無能爲力的。
即使是與他做了這樣的交易……
第二日,沈瑾瑜去禮部,禮部掌科舉,這樣,崔家朝中的脈絡,與桑田那邊民間和宮中的些許端倪,很多東西就能看得更加分明些。
崔家在太醫院人數每一年不超過六人,朝中通過科舉入仕的子弟並不多,除了清河一脈以外,其他地方的地方官數量有限。
但是崔家對藥材的控制,卻是實實在在的,數得上來的大藥房和藥材商,雖然沒有打着崔氏的旗號,實際掌控人都是崔氏。
崔氏子弟被分成了庶務與學醫兩派,優先選出學醫的子弟,每一年逐層淘汰,淘汰下來的醫者便派去藥店,最優秀的,纔可以學習最精妙的醫術和梅花針以後入主太醫院。。
簡單說來,每一年藥價的高低起伏,都可以藉由崔家來掌控。
這樣是意味着他們和以前的桑家一樣,貼近了權利的中心,爲了表示對皇權的不動搖的衷心,選的是錢,而非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