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入鼻腔的藥水味，和在耳邊響起的滴滴答答地水聲，無處不在叫喚着葉梧。
“這位帥哥，裏面的傷者醒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葉梧隨之就睜開了眼睛。
她摸了下額頭上包紮的紗布，皺起了眉頭。
“這是哪兒？”
“醫院。”
聽到來自同一個國度的同一種語言，葉梧下意識地反應就是擡頭看過去。
說話的是個男生，短頭髮，穿着黑色皮夾克，黑色長褲，腳上蹬的短靴。看樣子，有些痞氣，年紀大概在二十歲左右。
“你是誰？”
“撞你的人。”那小男生轉了轉手裏的車鑰匙，然後走到他身前，彎身瞅了她一眼，“嗨，美女，下次走路麻煩能不能看下紅綠燈，這裏可不是國內，不帶你這麼玩的。”
他說完，葉梧就給他一個淡漠的目光。
“誒？我說，你這是什麼眼神？”
葉梧沒理他，而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
那男生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不過小爺也不是那種不認賬的人，你說吧，你想要什麼賠償？”
這話落下，葉梧目光一轉，登時看向他。
男生似是被她眼底的精光嚇到，抿了抿嘴，“多少錢都可以，小爺可不接受以身相許啊。”
“你是哪個地方的人？”
“阿？”
“回答我的話。”
“洛城。”
“帶我回洛城。”
那男生眯了眯眼睛，“你不會想訛小爺我吧？”
葉梧目光冷了冷，掃向他，“如果你不願意，那我們就法院見。”
…………
四個月後，青城。
剛給慕一一換完衣裳，慕晴晴就抱着她去到嚴菁華的房間。
窗簾大開，外面的陽光俱數穿過透明窗戶照射進屋子。
嚴菁華就躺在牀上，眼睛輕輕閉着，安詳的臉上絲毫不見平日裏的嚴肅。
慕晴晴只看了一眼，眼睛就紅了起來。她忍住眼淚，將已經六個月大的慕一一抱在牀頭。
“一一啊，這個是奶奶，快來叫叫奶奶，奶奶聽到你的聲音了，說不定就醒了。”慕晴晴戳了戳她的小鼻子，讓她看向嚴菁華。
慕一一皺了皺小鼻頭，啊啊啊地叫了幾聲。
另一旁，見到這一幕的阿玉，沒忍住笑了一聲。
房間內的氣氛也因爲這個小傢伙的叫聲變得熱鬧了些。
“小姐，少爺剛剛回來了，這裏我來照顧，您先帶小小姐出去喫飯吧。”沒過一會兒，阿玉就小聲催了句。
慕晴晴擦了擦眼淚，隨即就把慕一一抱了起來，“爸爸回來嘍，走，咱們見爸爸去。”
客廳裏，男人穿着一襲筆挺的黑色西裝，孤身坐在沙發上。
修長的手指間夾着一根香菸，煙霧散開，沿着氣流往上緩緩縈繞升起，很快，就遮住了他的半張臉色。
林子站在不遠處，彙報着近況。
“慕少，剛剛洛城的秦家發來請柬，四個月前他們家小兒子剛回國，這週末辦二十歲生日宴，想要邀請您過去參加。”
林子說完，就瞧見座上的男人將菸頭掐滅，
一張冷峻的臉上瞧不見絲毫情緒來。
林子早就料到這個結果，他點頭，“是，我這就給他們回信。”
就在他說這話的期間，男人又掏出一支菸來。林子見狀，迅速掏出打火機，彎身上前點火。
“查到她的消息了嗎？”
才站穩的林子聽到這聲，迅速顫了下。他現在什麼都不怕，就怕他問這個。
“還沒有。J國那邊，閻家也在找，找了整整四個月也沒有發現任何蹤跡。”
他說完，小心朝男人看了過去。
煙霧還在散着，朦朧的煙霧遮住了他的半張臉色。林子只瞧見了那雙狹長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還有日益增加的陰暗。
這是葉梧消失之後，這個男人每天的變化。
“咿……呀呀……”
冷不丁的，一道稚嫩的叫聲響起，陡然打破了這冷寂的氣氛。
林子瞧見來人後，瞬間鬆了口氣。
“慕少，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先回公司了。”他說完，瞧見座上的男人點了下頭，他纔敢轉身，如逢大赦地離開。
“哥，你瞧一一，這纔多久沒見，就這麼想你了。”慕晴晴抱着慕一一走到他跟前。
慕夜城迅速將煙掐滅，隨之伸手將慕一一抱到懷裏。
小傢伙熟悉他身上的味道，趴在他身上後，四肢就胡亂蹦躂起來。
男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你剛剛都聽到了。”
正準備擦眼淚的慕晴晴聽到這聲，怔愣了下。她仰頭，將眼淚逼了回去，然後才點了點頭，“是。”
客廳內安靜了一會兒。
慕夜城盯着在他臂彎內嘚瑟的小傢伙，遲遲沒有再說話。
“哥，如果你找到嫂子，一定要告訴我一聲。我想當面問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她做的。”
“你相信她嗎？”
“一開始我是相信的，可我沒有想到，她都沒有來看過媽一眼，什麼都沒說就這麼消失了。”慕晴晴憋不住了，捂着嘴巴哭了起來。
“咿咿……”
正在鬧騰的慕一一，忽然瞧見她哭了，嘟了嘟小嘴，立刻就朝她伸起小爪子。
慕晴晴瞧見這一幕，迅速別過頭，忍着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是我讓她走的。”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慕晴晴才聽到這道淡淡的迴應。她一怔，登時轉過頭來。
“哥？爲什麼？”
爲什麼？到底爲什麼，他也想問他自己當時到底想的是什麼。
氣她的冷漠？氣她在警局裏的過度冷靜，還是氣她在嚴菁華出事前沒能陪在身邊？
又或者是，他只是想要試探她，是不是真的愛他。
可結果，她竟然不給他多一點消氣的時間，當晚就走了。
“哥，你說話啊？”
慕夜城將抓在他胸口的小爪子握在掌心，接着，他抱着慕一一起身朝樓上走去。
任憑慕晴晴跺腳大喊，他愣是沒回一句。
可能是因爲葉梧的原因，慕晴晴在這一年來的膽子也大了不少，時不時地會和他叫板。
而這次他選擇不回答，並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不知道怎麼回，如果那個小女人真的永遠找不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