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一天,她說出了這句以我的名字開頭的,殘忍的句子。
“爲什麼”我不解地望着她,“斯雪你討厭我了麼,不想再見到我了麼”
“不是的,”她搖搖頭,“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已經在另一個城市了,我們要離開這裏。”
“那我呢”我恐懼地抓住她的手,“我們約好的不是麼我把那幅畫還給你,你就永遠在那個咖啡店留一個位置給我。”
而她只是悲傷地望着我:“對不起梓孟。相信我,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不僅可以和你一起看夕陽,還可以和你一起看日出的女孩子。”
那一刻,夕陽的餘暉被黑夜吞噬。
我的光芒,我今生唯一的光芒,就這樣被奪走了,被一個叫做蘇月的傢伙。
我知道,我再次被一個人丟棄在了黑暗中。
若我從未見過光明,我不會如此懼怕黑暗。
若我從未觸過溫暖,我不會如此畏懼嚴寒。
那個如行屍走肉般的我,居然開始害怕獨自行走在這個世界。
第二天齊斯雨因爲感冒請了病假,中午我自告奮勇向老師提出代表全班去看她。
我想要在她離開之前再看她一眼,再和她講幾句話,至少親口對她說再見。昨天難過到什麼都無法看見的我,竟然連再見也沒有對他說過。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她把那張拼湊起來的畫滿向日葵的畫送我。那曾經是我唯一的嚮往,現在是我唯一的緬懷。但不變的是,在每個被寒冷包圍的深夜裏,它的光芒能夠爲我稍稍取暖。
然而齊斯雨說,她在兩個小時前就已經離開了。
“你怎麼了梓孟,你不是要幫我削蘋果的麼怎麼要走啊”
“你怎麼了小弟弟,爲什麼哭呢”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我擡起頭,一個身材有些魁梧,脣邊沾了鬍渣的年輕男人站在我面前。
“和你有什麼關係。”我不想理他。
“因爲你哭得很傷心,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就像現在的我一樣。”
“你也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麼”我委屈地望着他。
“是啊,被一個很壞很壞的人帶走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的眼淚又忍不住涌了出來,“我最重要的斯雪被一個很壞很壞的人帶走了,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那麼,我幫你把她找回來如何”
我驚訝地睜大眼睛望着這個陌生人:“真的”
“真的。”他微笑着點點頭。
“可是你爲什麼要幫我”
“我不是說過了麼,我也失去了重要的東西,”他在我面前蹲下來,“所以我願意幫助你。只要你告訴我他們現在在哪裏,我就幫你把你的斯雪帶回來。”
很多年之後的我回憶起那個午後,總想把那時愚蠢的自己碎屍萬段。我不明白爲什麼,從不相信任何人的我竟然會去相信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爲什麼在他說到“他們”的時候,沒有一絲懷疑。我只能推測是那個瞬間經歷過大悲大喜的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然後做出了讓我後悔一生的決定。
斯雪真的回來了,只是她已經再也不會睜開眼睛,否則她一定會看見葬禮遠處的我悲痛欲絕的表情。
那個黃昏,我的太陽重新從地平線上升了起來,卻失去了光芒。她躺在蘇月的懷抱裏,血染紅了她雪白的衣裙,順着手指落在還未融化的積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