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他伸出手:“我現在站在這裏,向你伸出手。你呢,願不願意相信我一次。”
她的聲音顫抖着,那隻傷痕累累的手卻在滾燙的空氣中紋絲不動。
“相信我啊梓孟,”她微笑起來,“就算這個世界真的不是溫暖的,但活下去好不好,只要活下去,一定會遇見溫暖的人,溫暖的事情,就像曾經的我遇見你一樣。”
她一直笑着,但在周梓孟抓住她的手的瞬間,她哭了。
他們互相攙扶着準備從地道里爬出來,聽見身後響起小小的轟鳴,蝸牛屋坍塌了。
“梓孟”蕭蒻塵擔心地看向他。
“我沒事。”他淡淡地說着抓住她的手爬上去,一眼也沒有回頭看。
蕭蒻塵黯然,怎麼可能沒事,就算是於她來說,這個充滿記憶的小屋都有着特別的意義,更何況是
周梓孟。他在這裏遇見他一生所愛,在這裏與她度過最溫暖的時光,在這裏發呆,在這裏緬懷,在這裏偷偷掉眼淚。在那個暴風雨的夜晚,他冒着大雨將它搬回家。他竭盡全力地保護它,就像它一直保護他一樣。
火勢已經減弱了,但屋子裏卻是一片狼藉,只剩下濃煙和灰燼。天花板也早已塌了一大塊,露出的部分能看見黎明微弱的白光。
“我們從上面走吧。”蕭蒻塵說。比起那扇沾滿碎玻璃的窗戶,這個出口真是好太多了。
周梓孟沒有說話。已經被燒燬的房間沒有了支撐物,他躬身抱住蕭蒻塵的腿,將她向上托起,直到她的手觸碰到屋頂的石板,喫力地攀爬上去。
“手給我。”蕭蒻塵將雙手伸給他。
“天已經快亮了,”她笑笑,“太陽就快要出來了。梓孟你知道麼,我的眼睛又能看見紅色了。所以這一次,一起去看朝陽好不好。”
他機械地點點頭,抓住她的手,腳用力一撐,爬了上去。
他們精疲力盡地坐在屋頂上喘息着,冰冷而清新的空氣打在他們臉上,有一種不確定是否活下來的麻木感。
“梓孟你看。”蕭蒻塵有些激動地拍拍他的肩膀,指向天空的另一邊。
他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在那片天空的盡頭,在層層縈繞的雲霧中,一輪小小的暖暖的淡紅色的太陽正在散發出無比溫柔的光芒。
不遠處的消防水車仍在工作着,無數的水和着陽光向他們噴灑過來,在眼前冰冷的空氣中畫出了一抹淺淺的彩虹。
它們落在周梓孟清澈的眸子裏融化了一片又一片清澈透明的冰,它們閃動着溫暖的光芒,從他的眼眶中流淌出來。
“原來真的有彩虹這種東西啊斯雪,原來真的有這種東西啊”他喃喃地說着,把臉埋在膝蓋裏哭了。
把刀刺入蘇月胸口的時候,他的眼睛裏面有他看不懂的遺憾。沒有血色的脣動了動:“我有話對你說。”
可是他什麼都來不及說,就倒下去死了。
而現在他聽到了,和蘇月那張可惡的臉完全不同的溫柔聲音,在他耳邊清晰地響起來。
梓孟,這個世界上有許多許多溫暖的事物。
雨後的太陽下面會出現漂亮的彩虹,雪天的太陽融化覆蓋大地的厚厚的積雪。
天氣暖暖的時候,會有風把這些暖暖的空氣吹入人的心中,風中啊有許多閃爍着點點光芒的細小塵埃飛舞。
天氣變冷的時候,潔白漂亮的雪從天空慢慢地落下來,落在無論在什麼季節裏都勇敢地吸收着光芒的樹葉上。
有映滿落日餘暉的安靜的雲彩,有它們幸福到流淚時落滿人間的雨,有即使在夜晚也散發着溫柔光芒的月亮和星星。
當然最溫暖的還是太陽了,清晨充滿希望的朝陽,黃昏美不勝收的夕陽。
所以梓孟啊,這是一個溫暖的世界啊。